还是在现今成了教主阁的这座楼里,她有一个自己的小屋子,白天替养父母忙碌完,晚上关起门来就钻进被窝里,她想,可以做梦去了,梦是真的,醒是假的!把自己缩得小小的入睡。长大后懂得要直面困境,猛然醒悟梦是假的,醒才是真的。再后来那三十年里,面临将要击碎她的危机,她常常假设自己其实已缩得小小的入睡,无论是醒着还是梦着,总有办法逃脱真假;所以她的人生就是梦中的醒、醒时的梦,无数层的嵌套,而那最小的六岁的甜儿总还在最中央,闭上眼又看到了,捂着发绿的玫瑰糕,眼中仿佛在希冀什么。
为此,她知道等逃离眼下的这个怀抱,她又会当作从未有过这件事。现在是现在,现在是做梦;真的生活是她和小翘的,在另外的某处,在薇主的小竹屋中,在她的大阁主馆里,不在这个怀中。她不在乎小翘如何来到她身边,即使过程中她受了一些无谓的伤,然而那是梦,从未发生过。梁乌梵只是梦中的一个人,也从未真正走到她的生活中去过,无论他怎样做,也只是到她的梦里徘徊了一番而已。
这段路很短,不一刻就能看到唐襄馆里的灯火。因为雪大,路上没有人,他头一回把她实实在在地送到了门前,放下来,将手里绸布裹着的那碗酪乳交给她,转头要走。唐襄原想着进屋拿把伞给他,要他等一会儿,拿着伞出来的时候人已不见了,雪地上只有两串往回的脚印。
奶娘们心细,替她换衣裳时讶道,大阁主路上没有遭雪么,这样大的雪!
她笑道,有伞的。
有伞也遮不住,雪也太大了。
嗯,伞也大。说完便去耳房里看孩子,小翘又像只燕子一样飞到她怀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