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瞬息万变,就算是襄阳王、李丞相这样高位之人,也不知道哪天会突然丢了性命。
薛琬经历此事,更觉得给朝廷干活没意思,自立为王的心思,也就更浓烈了。
若自己的权势得自于陛下,那人家要收回也很容易。
可若她所得到的一切,都只属于她自己,那陛下又能如何?
天气越发暖了起来,一晃就到了五月。
短短一段时日,李舒泽就遇到了人生中从未经历过的困境和苦难,他没有了像大树一样替他遮风挡雨的父亲,而远在南方的哥哥,也因为心里还记恨着父亲对他的放逐,不再归家。
姐姐成了陈王妃后,低调不出门,等于也和家里断了联系。
而他心底深爱的姑娘,再过不久就要和洛川将军成婚。
这一切都让李舒泽心灰意冷,他决定要带着悲伤的母亲回到母亲的娘家西北生活。
那里远离皇城,也远离了是非,小镇上人口简单,生活也简单,他的才华在那当个教书先生总还是可以的。
想好了出路,李舒泽便来找他唯一的朋友萧然道别。
兰亭。
当日李舒泽和萧然在这里结识,一见如故,从此成了两肋插刀的好朋友。
今日,他也打算在这里与萧然离别。
此去一北,不知要何年何日才会再相见,也许离开就是一生,他留恋,自然也不舍,可却是不得不走。
李舒泽笑着说道,“然哥,你还记得我们刚在一起时的情景吗?”
萧然点点头,也很伤感,“记得。”
李舒泽眼中隐约有泪光,“那时候别人都说我们好得有点过分了。他们不相信我们是真心实意地做好朋友的。”
初次见面,就格外相投,成了至交好友。
这样的关系让许多人嫉妒,甚至有人对他说,萧然就是要来沾他李舒泽的好处的,让他远离这样的势利小人。
可事到如今,回头去看,却全然不是如此。
细数起来,李舒泽却觉得自己带给萧然的好处约等于零,而萧然却是结结实实陪伴自己度过了好几个困难的时期。
第一次,是失恋。
第二次,是丧父。
第三次,是家变。
父亲死后,朝廷来追缴赃款,可是即使父亲真的收了人家贿赂,但这么多年,也早就开销掉了。
证据中的赃银一百多万,家中搜刮尽了也不过找出三分之一。
后来陛下总算开口罚没所有家产就算了。
他遣散所有的下人,只和母亲一起生活,但很快,家里的府邸也被收回去了。
那时候,就连他的姨母镇国公夫人也不愿意搭理他们母子。
几次求见,都称病不出……
是萧然给他们母子提供了宅院,还给他母亲出了医药费。
如今,就连他离开的盘缠,也都是萧然所出。
这份恩情,他今生今世怕是报答不了了,所以,也只能心怀感激,来世再报。
萧然拍了拍李舒泽的肩膀,“泽弟,你有大才,其实不必非要离开皇城不可的。”
最好的朋友离开,对他来说也是个损失和打击。
有他在,泽弟在皇城的日子不会太难过。
翰林院,泽弟是自己不想去的。
但若是他肯,去太学院当个先生,也是足够的了。
李舒泽摇了摇头,“然哥,我这个人自小就心性骄傲,再留在皇城,也只是听一些风言风语,我怕我受不了。所以我才昂要去我母亲的娘家,那里人烟稀少,小镇上又朴实,我们隐姓埋名,不会有人知道我是谁。”
他叹口气,“只有这样,我才可以过正常的生活。只不过,那样的话,欠你的银子,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还得起了。”
萧然有些不忍,“不要和我提银子的事。你我兄弟之间的情义,不要拿银子来衡量。”
再说,他也有的是钱。
比起钱,他更在乎的是人。
李舒泽点点头,“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
他身无分文,离开了皇城,远去西北,路费就要不少。
何况,到了一个新地方,也要重新开始,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萧然说道,“对了,你要去的地方是不是叫青牛镇?那里有一家福记钱庄,是司徒渺的店。”
他顿了顿,“我虽然从来都没有和你说过,但你应该也知道,我和司徒渺关系不错。你以后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去福记去找那里的大掌柜。不要和我客气。”
李舒泽哽咽着点点头,“嗯。我会的,我才不和你客气。”
说到这里,他忽然动情地扑到了萧然的怀中,用力地捶了一下他的胸膛,“然哥,多谢你了!我走了,你保重!”
话音刚落,他也不等萧然回答,就立刻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萧然望着李舒泽的背影,一时感伤,叹气起来。
树林中,薛琬挑眉走了出来,“没想到你和李舒泽之间关系如此亲近,若你提前和我说一声,或许,我给李丞相的罪名可以少一点。”
她冷哼一声,“也免得你觉得我心狠手辣,亲手拆毁了你泽弟的家。”
萧然哑然,“琬琬,你……你误会我了。”
他叹口气说道,“这整件事里,只有李舒泽一个人是无辜的。李丞相有此结局,乃是罪有应得,他草菅人命,贪赃枉法,其罪当诛。我怎么会觉得你心狠手辣呢?”
薛琬抬眼看他,“真的吗?你真的是这样想的?”
她语气忽然柔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