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姐为难地看了看四周,“是我说错话了,你大病初愈,他们应是不想你担心,都怪我嘴快……”
郑紫歆急了:“行了,你快说啊!”
“徐二爷前几天奉命编纂本朝帝王史要,犯了些错处……被御史们揪住了要害,参他对新皇大不敬……说他心内不忿新皇登位,有不臣之心……郑世子哥哥……跟副职不和,伤了人,被告了御状……这些事你当真毫不知情么?”
郑紫歆顿住身形,阴沉地盯着董小姐,“你说的可是真的?这分明是陷害!我夫君何等样人,做事何时出过纰漏?我兄长又是何人,不过伤了个副职,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有所不知,那副职是旁人也还罢了,偏他是孟家的人!孟仁川的幼子孟世杰!”
郑紫歆更是愤怒,拔高了音调:“孟世杰?这人我知道,他……他才多大?一个奶娃娃,就进了禁卫军为副统领?”
董小姐尴尬地朝四周望了望,一扯她的衣袖,“小声些吧,乡君可在前面呢!孟世杰也不小了,听说年已十七。”
她心内悲鸣,觉得这趟自己的确不应该来的,现在郑徐两家是什么情况,谁会愿意凑上来呢?亏她还念着过去的交情,跟郑紫歆说几句真心话,她倒好,这么张牙舞爪的,恨不得将自己吃了似的。她也不想想,皇上跟孟家是什么关系。孟阁老是皇上的外祖父,孟仁川是皇上的亲舅舅!皇上这个皇位,都是孟家给的,他能不对孟家好么?
董小姐不愿再多言,朝郑紫歆笑道:“我陪着乡君来此,总不好冷落了乡君,紫歆,咱们快走几步?”
说罢,并不理会郑紫歆,独自朝前面快步走去,亲亲热热地挽住卫雁的手臂,笑着说了句什么。
梁氏回过头来,望见郑紫歆站在光影里,脸上沉沉的泛着几分慌张,几分恼怒。
郑紫歆是个浑起来连命都不要的人,任何时候都有可能撕破脸皮不管不顾的闹起来。梁氏早已见识过她的任性胡闹。她不能留她在此!
梁氏抬手唤来一个小丫头,低声吩咐了几句。
小丫头朝郑紫歆走去,“二奶奶,大奶奶说,那些夫人小姐们许是已陆续到了正厅那头,大奶奶陪乡君看花,请您去正厅招待其他贵宾们。”
郑紫歆抬眼,梁氏正对她点头微笑。卫雁回过头来,笑道:“怎么还不见众位夫人小姐?”
她已说了,自己是来见识盛会的,这赏花会冷冷清清,除了她跟董小姐,哪还有别的人?
梁氏尴尬地笑道:“乡君稍待,贵宾们许是正匆匆赶来呢。”
卫雁抿嘴一笑:“也是,毕竟是徐二奶奶亲自下的帖子,她们怎敢不赏脸呢?徐二奶奶可是两个国公府的宝贝人物。”
那抹笑容,极美,却又刺眼极了。
郑紫歆觉得自己双眼瞪得太过用力,眸中都快喷出火焰来了。如果眼神可以成为武器,面前的卫雁早该千疮百孔。
她垂下头,揪住自己的裙子,蓦地瞧见自己腹部微微隆起的部分……她突然悲从中来。
转眼数载,卫雁貌美倾城依旧,风采甚至更胜当年,她洗净脸,从后殿走出那一瞬,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惊叹出声。而自己,身形渐宽,面容憔悴,早已失了往日的明艳俏丽之色。
明明是她嫁给了自己的心仪之人,还有幸生了他的长子,长子还成为继承国公府家业之人,她该是最幸福的一个。可偏偏她一点也不觉得快乐。夫君久不近身,就连跟她说话也懒得说,总是匆匆来瞧她一眼,就用不耐烦的一句“我不想跟你吵”来结束会面。
她甚至都快记不清他对她温言软语将她抱在怀中的样子了。
本来夫家众人都是极为敬重她的,不知为何,现在却个个当她是洪水猛兽般,人人在她面前都寡言沉默、却又不恭顺得很。梁氏待她客气疏离,婆母总是说不需她请安,万事她自己拿主意便好。下人们都怕她,叽叽喳喳凑在一起说说笑笑的侍女们,一见她来就像耗子见了猫似的,一声不发。
本来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自在,没束缚,人人敬她。可敬她的同时,他们也远着她。她手上握着整个国公府的大钥匙,掌管着内宅最重要的库房和公中的账目,可她却觉得失落极了。
她像一座荒无人烟的孤岛。
明明镜中的自己还是高贵雍容的,此刻却突然倍感自惭形秽。
她向来恨卫雁,恨到极致。她不曾想过这种恨意是出于什么。今天陡然惊觉,与其说是恨,不如说是妒忌。刻骨的妒忌!
御花园宫宴之上卫雁先夺了她的风头,再抢了她的心上人,纵是最后是她嫁了徐玉钦,可徐玉钦心中显然更在意的是卫雁而不是自己。
她想要的一切,拼命争夺的一切,却是卫雁不屑于要的。事实上卫雁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些。圣宠也是,徐玉钦也是。卫雁一样都没有强求。
她还记得徐玉钦咬牙切齿眼含泪光的说,“你以为她稀罕做我的女人么?她根本不肯!是我自己在执着,是我在强求。她不稀罕,她从来不稀罕!没人跟你抢相公,没人跟你争任何东西!你不要再去烦她,你不要再伤害她了!”
她不稀罕……
郑紫歆望着自己的脚尖,觉得自己身子晃了晃,几乎要摔倒。
她突然醒觉,自己刚才是不是魔障了?卫雁是真的没跟她抢任何东西吗?那她为何要费尽心思的来参加徐家的赏花宴?不对,她定是另有目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