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勺儿只是个婢女……”勺儿眼中,布满水气。她伤了容颜,当街行乞,受过多少白眼,能有今天衣食无忧的日子,她已心满意足,何敢奢求小姐与她推心置腹、当她是亲人?
“在我心里,你不只是奴婢,勺儿,你瞧着吧,等你及笄后,我会当你是妹妹一般给你添妆,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小姐……”勺儿的眼泪,啪嗒一声掉进水里,“奴婢……奴婢不嫁……这世上谁会娶奴婢这样的丑八怪……”
“傻姑娘,你才多大,怎么就这么悲观?”卫雁握着她的手,柔声道,“你这么好的姑娘,一定会遇到一个真心欣赏你的人,不在乎外貌,不在乎身份,只因为你是你而心悦于你。就算不幸没能遇着那样的人,你还有我,我陪着你,咱俩做一辈子伴儿,说说笑笑,恣意快活,不也很好?再说,你怎么知道自己这疤痕除不去?前些日子染墨寻的伤药,你坚持用着,说不定有奇效。即便没有,再寻便是!勺儿,容颜是很重要,但也不是最要紧的。即便有一张好看的脸,难道就一定能够实现所有心愿、占尽世间之美吗?”
“小姐,那安南侯,是不是那个因为你是你,而心悦于你的人?所以,你才不在乎名分,与他往来?”
本来还有些伤感的卫雁听她如此说,不由噗嗤一笑,伸指点着她的额头,“你呀,想什么呢?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你今后要常在清音阁行走,不如,我就跟你说了吧,也免得你多心,误会我与安南侯暗通款曲。”
“近来,他常常过来,是因为托咱们清音阁帮他查一些消息。他要查的对象名叫姚新月,是鲁王妃撮合,想要他娶为正妻的人。按说,姚小姐美貌无双,他该是立即应允。但他不愿被纳入鲁王阵营,所以有所抵触。希望能查出一些蛛丝马迹,让他光明正大地拒了婚事。毕竟他表现在人前的形象,就像你所说的那样,粗鲁、好色、蠢顿。这样一个人,不肯娶倾国倾城的姚小姐,不是太过奇怪了吗?所以……现在你知道了吧,他呀,只是咱们清音阁的顾客而已。外人误会便算了,若是连你都这般想我,那我可就真没活路了……”
勺儿吸了吸鼻子:“原来如此,对不起小姐,是奴婢想错了。不过……他也没必要抹黑小姐的名声啊,他不想娶别人,非要拉上小姐做什么呢?”
卫雁长吁一口气,无奈道:“大约是想借我挤走姚小姐吧。不过,似乎适得其反了。姚小姐在鲁王宴会上公开向我挑衅……唉!得不偿失,为了赫连郡这桩小生意,几乎毁了我的大计!我本想靠这个姚小姐,接近她身后的那位高人呢!”
“啧啧,原来本侯这桩只是小生意?贾掌柜有些看不上?”
骤然响起的男声,将卫雁和勺儿都吓了一跳。
勺儿慌忙在架子上抽下一件袍子,盖在卫雁光裸的肩膀上。
勺儿转出屏风,一眼望见那大咧咧毫无自觉地坐在小姐绣榻之上的魁梧男子,怒道,“侯爷请自重,这是我家小姐的香闺!而且,小姐此时正在沐浴,侯爷不觉得自己这般闯入,简直就是登徒子般的行径吗?”
从前她误会卫雁对赫连郡有意,因此只是旁观不敢多言;如今知晓卫雁跟他没有那层关系,她就不能不出言维护小姐的名声了。
赫连郡咧嘴一笑,捏着小胡子道,“真真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瞧瞧,一个个的厉害成什么样了?你个小丫头都不将本侯放在眼里?你有所不知,你主子跟本侯,那是早有一手了,还有什么可害羞的?你主子没告诉你,她跟本侯共宿一帐的事吗?”
勺儿一怔,心道,“难道小姐害羞,没与我说实情?”想到自家国色天香的小姐被此人所污,心中便闷闷地极不舒服。
“勺儿,你别听他瞎说!”卫雁急穿好了衣裳,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勺儿听她如此说,狐疑地瞧了瞧两人,见小姐神色坦然,不似扯谎,这才放下心来。走到卫雁身侧,扶她在妆台前坐好,替她梳理湿发。
一主一仆对镜理妆,象牙梳子泛着光泽,却及不上那秀发莹亮。赫连郡半倚在榻上,闲闲地望着眼前的仕女梳妆图,眉宇间不自觉地添了几许发自内心的笑意。
他常常笑着,是不是真心,却只有他自己知道。口中忍不住说着不着边际的话,“怎会是瞎说?难道你想否认与本侯的过去?你这个丫头也是瞎操心,你在沐浴本侯为何不能进来?本侯也不是第一回瞧见你从水里出来。”她落水,他是见过的。只是那情形却与沐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卫雁早已领教过此人胡说八道的本事,也懒得驳斥他,抬手制止了勺儿要替她编花样发髻的动作,“就这么松松挽起吧,也不要戴珠花首饰,侯爷马上就走了,我也要就寝了。”
勺儿点了点头,回过身来,没好气地瞪了赫连郡一眼,“小姐,奴婢就在门外守着,有什么不妥,你叫奴婢。”
“行,你去吧。”
“哎,你这丫头什么意思?你跟本侯在一起,能有什么不妥?她板着那张馒头脸给谁看?”赫连郡不乐意了,对勺儿很有意见,“本侯瞧着,还是你那个会武的侍女懂事,一口一个男主子,还对本侯笑,叫得本侯舒服、高兴!”
会武的丫头么?想起勺儿说的话,……她听力好,能听见屋子里的低语声,不知为何,卫雁突然觉着有一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