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卫雁刚仰头喝了那杯酒,闻言几乎忍不住将酒给喷出来。阿桑笑嘻嘻地道:“你既然说我像媒婆,那么,我也该说说阿雁的好处才是。阿雁的样貌不必我说了,论性情也是极好的,阿雁还会弹琴,据说是够资格在御前献艺的那种……阿雁,你愿不愿意,弹一曲给我阿兄听听?”
赫连郡笑道:“你这提议不错。只可惜,军营之中哪里有琴给她弹?”
阿桑有些沮丧:“唉!我怎么把这事忘了?早知该买把琴回来……”
卫雁笑道:“二位多番相助,不及致谢,愿奏一曲,聊表感激之情。”
说罢,在阿桑和赫连郡注视下,她从荷包中取出陶埙,放在唇边,吹奏起来。
夜风透过帐帘,轻拂耳畔,似恋人多情而温柔的手。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她忆起了徐郎。闭上眼,本已想好的那曲《阳关》,吹出调子来,却变作了《子衿》……
徐郎诉说情意之时,便是以叶为笛,为她奏出这曲《子衿》,——本不甚喜欢的一首古曲,就在那一刻,成为她此生最爱的曲调。一音一调,皆是刻骨回忆,一转一合,全然烂熟于心……
曲声听在耳中,震惊了阿桑。
吹奏曲乐的卫雁,与平时她见过的那个弱质女子全然不同。她轻轻闭着眼睛,下巴轻扬,她身上的男装皱巴巴地,衬着那张绝色的容颜,明明该是十分怪异,可这一刻她却是美得夺目,美得惊人。似浑身散发着一种自信、神圣的光芒,令人迷醉得移不开眼。她的神色有些哀伤,几缕乱发在脸侧随风而动,曲声无比缠绵,连带着她整个人也感染上了这种莫名的忧郁色彩。明明她就在眼前,就在距他们一步之遥的地方,却又显得毫不真实,似随时有可能御风而去……
这是一种阿桑平生未曾见过的绝美。她初见她,就知道她好看。可是一个落魄不堪的逃难中的女子,攀岩无力,游水无能,她一直只当她是个需要照顾的弱女子。可眼前的卫雁,容光焕发,气质如仙,哪里还有那个弱女子的影子?这样的她,阿兄该能够看得上吧?这样美丽又有才气的的女人,阿兄该甘心留她在身旁吧?
阿桑这般想着,走上前去,又给赫连郡倒了一杯酒,赫连郡没言语,接过便饮尽了。
卫雁曲罢,将陶埙放好,向两人一礼,“卫雁有事要向二位坦白……”
赫连郡抬手一挥,打断了她,朝阿桑道:“阿桑,你出去!”
阿桑看向他,堪堪两杯酒,已令酒量极好的他红了脸,知道自己“精心”准备的那份“礼物”也许开始起作用了。她原本雀跃的心情变得十分复杂。真走到这一步,她有些后悔,有些担忧,全没了起初策划这一切之时的那种果断。但事已至此,她难道能扑上去摇醒阿兄,告诉他其实她在他的酒中加了“料”么?
阿桑经过卫雁身侧,想说些什么,嘴唇抖动片刻,却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阿桑垂头走出大帐,守在外头的几个士兵见她出来,嬉笑着跟她打听那穿男装的女子是什么人。
这晚月色昏沉,朦胧胧地圆盘挂在天边,被飘云挡住一半,一如阿桑半明半暗的复杂心情,——希望他们能走下去;也害怕他们果真在一起了,却没能如她所愿永远厮守在一起。更怕那人得了如此绝色,就会将她这个为他费尽思量的“阿妹”彻底丢在一旁,忘却得干干净净。
此时帐中,气氛有些诡异。
赫连郡遣走阿桑,不发一语,将手支在下巴上,歪着头审视着面前的女子。卫雁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准备跟他和盘托出自己所求。
“你过来!”赫连郡突然朝她勾了勾手。
“嗯?”卫雁愕然,朝前走了两步。
“本将军知道,你是海文王的人!”他陡然探身向前,抓住她手臂,扯到自己身侧,将她抵在案前。
“阿桑真傻,她想撮合你我……”他笑了笑,“你呢?为了完成海文王交给你的任务,甘愿献出自己?哦……本将军差点忘了,你似乎……不是黄花闺女了……”
“你……”卫雁羞愤难当,挥手向他脸颊打去。
他捉住她挥来的手,笑嘻嘻地道,“本将军倒是不介意,美人投怀送抱,本将军高兴还来不及。只是,想到你是海文王的女人,本将军就有些倒胃口。海文王,差不多可以做你爷爷了吧?”
“你……放开我!”卫雁使劲一挣,避了开来,“你胡说些什么?我根本就……就……跟……海……”
她的话没能说完。忽然她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身子就软倒在地上。
她用最后的清醒瞬间,看见赫连郡那张越来越近、不断在眼前放大的脸……
再醒来时,卫雁发现自己躺在一顶宽阔的帐中,外头震天响的练兵之声吵醒了她,这一夜睡得极沉,连梦都没做。她坐起身来,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张虎皮。接触到地面的双脚一凉,竟是赤着双足……
昨晚最后的记忆回到脑海之中,她立时慌了,掀开虎皮,发觉自己衣裳乱成一团,外袍被脱去,只穿着敞开的中衣……
卫雁瞬间被巨大的哀伤所笼罩。不堪回首的往事掠上心头……
阿桑掀开帐帘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套新衣,“阿雁,你醒啦?”
卫雁别过头去,颤声问道:“阿桑,是你安排的,对吗?”
“阿雁……我知道我是有些过分,可是……你不是答应我了吗?你无处可去,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