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个子瑟缩了一下,确认是自己被点名了才如梦初醒,被锦衣卫军士一脚踹出列。
那少年看起来大约十三四岁,穿一身破旧的麻布衣,上面打满补丁,头发乱得像鸟窝,脸上脏兮兮的,只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甚是有神。
少年犹豫了一下,突然扑通跪在顾怀清面前,大声道:“公公,您收下俺吧,只要赏俺一口饭,俺就愿为您做牛做马!”
锦衣卫多是世居京城的勋贵子弟,以正统自居,听到少年这土得掉渣的乡音,不少人已经忍不住偷笑了,抱臂看笑话。
不料,顾怀清却一脸严肃的追问少年:“听你口音,不是京城人士吧?你叫什么名字?为何来到京城?”
“回大人,俺姓余,今年十四岁,在家排行老二,大家都叫俺余二郎。俺老家是山东莱州,老家连续三年遭遇旱灾,树皮都被啃光了。俺爹娘都饿死了,大哥被拉去当壮丁,不知下落,姐妹被卖入大户为奴,俺没有办法,只能跟着难民逃离家乡,一路乞讨,来京城投奔舅舅。”
“好不容易到了京城,却听说舅舅家已经搬走了,俺无处可去,只能躲在庙里。后来无意中听人说,宫里在招公公,只要断了子孙根,就能进宫,从此吃穿不愁,于是俺就……谁知道,这选拔公公也要收钱,俺穷,交不出钱,就被赶了出来,然后就被抓了起来……呜呜……”
少年说着伤心的哭起来,瘦得可以看见骨头的肩膀一抽一抽的,模样甚为可怜。
听着少年凄惨的经历,原本看热闹的锦衣卫也沉默了。
顾怀清轻轻叹了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雪白的手帕,递到少年手边,说道:“起来,把脸擦一擦,难看死了!男儿有泪不轻弹,懂不懂?”
少年哽咽着站起身来,接过手帕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那手帕用的是上号的丝绸,触手柔滑,洁白无瑕,少年擦完脸才惶恐的发现手帕上沾满尘土,怕是很难再变成原样了。
“不碍事,你自个儿留着吧。”顾怀清温和的说。
少年擦去脸上灰尘,露出本来的面容,只见他的五官颇为清秀,一双眼睛尤其纯净。
“你真的想进宫?”顾怀清问道。
少年望着顾怀清俊美绝伦的侧脸,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一举一动都那么优雅迷人,简直跟天上的神仙一样。
幼小的心灵自然而然的生出仰慕,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是,我……我想追随公公身边。”
顾怀清回头看了段明臣一眼,说道:“这孩子我带走了,至于其他人……”
段明臣很上道的接住他的话,对罗钦吩咐道:“这些人每人发五两银子,派人护送他们回乡。”
罗钦的嘴巴张了张,心中有些忿忿,段大哥怎么净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不过他也知段明臣向来说一不二,只好不情不愿的领了命。
“多谢段大人,我先告辞了!”顾怀清朝段明臣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少年呆呆的望着顾怀清的背影,想追上去却又不敢,顾怀清走了两步,发现少年没有跟上来,回头喝道:“还愣着干嘛?走啊!”
少年开心的咧嘴笑起来,小跑着追了上去,像撒欢的小狗一般,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段明臣目送他们远去,久久不语……
这还是顾怀清第一次对自己道谢呢,却是为了个不相干的少年。或许是这少年的经历让他想及自身的遭遇,而起了同情心?
段明臣曾派人打探过顾怀清的身世,以锦衣卫强大的情报网络,查到的信息竟然寥寥无几,某些重要卷宗被毁,像有人故意破坏记录似的。只知道顾怀清幼年净身入宫,随侍在萧璟身边,但他的身世来历却始终是个谜。
顾怀清不仅身世成谜,他整个人也像个谜,时而像不谙世事的少年一般天真,时而又像修罗一样狠辣无情,不知道哪个才是真实的他,让人猜不透看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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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夜晚,一丝风儿都没有,连树上的叶子都静止不动,唯有一轮又大又圆的银月悬于半空。
沈府奢华的府邸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下,因为新丧了男主人,府内到处挂着白幡,燃着白烛,伴着几声寒鸦的叫声,气氛略显诡异沉重。
万籁俱寂的夜晚,一条黑影跃过沈府院墙,他的身材高大矫健,穿着黑色夜行衣,犹如一头猎豹悄悄潜伏。
来人正是段明臣,他白天故意将沈豫竹收押,设好守株待兔的局,又听完秋莲的供词,心中却仍然怀着许多疑问。这沈府上下有许多人身上似乎都藏着秘密,于是他决定夜探沈府。
无独有偶,没想到竟然还有与他相同想法的人。
段明臣刚刚跃入院墙,便听见一声轻响,一道刚劲的掌风从身后劈过来。
段明臣武功高强,反应极为迅速,头也不回,屈肘向后,险险架住这凌厉的一掌,随即转身,毫不留情的还了几招。
院墙很高,遮住了月光,两人都看不清对方,电光火石之间,已在黑暗中迅速交锋了几回合,竟是旗鼓相当,难分伯仲,彼此都暗暗心惊。
缠斗中两人渐渐离开院墙,来到开阔地方。段明臣借着月色,看到对方也穿着一身夜行衣,身材竟有几分眼熟,招式也似曾相识。
段明臣若有所悟,攻势微微一顿,对方也趁机退开两步,右手向袖中探去,像是要使出杀手锏。
段明臣见状,飞起一脚踹在一棵粗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