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远不知如何回答,刚“嗯”了一声,就被朱时济绕到身后捉住了衣领,一迭声喊道:“黄兄,你家陆文远自己寻来了!”

陆文远一听大惊失色,心说原来皇帝果然在这儿,忙挥舞着手脚就要挣扎,却如何挣得过朱时济?被一路提着后领拖进了正堂。

朱时泱正坐在堂中喝茶,乍见陆文远也吃了一惊,站起来问道:“陆文远,你怎么跑来了?”

陆文远惊魂未定,想要行礼,却被朱时济暗中扯住,低声道:“这里有外人,不要暴露身份。”

陆文远向四周一看,果见堂中有许多家丁在周围忙忙碌碌地摆置家具,连忙改了口,揖了一揖道:“在下见过黄公子。”

朱时泱微微笑了笑,手中一把折扇舞得甚是风雅,“嗯”了一声:“陆公子是怎么寻到这儿来的?”

陆文远有些窘迫,看看朱时泱又看看朱时济,见两人都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心知逃不过去,便硬着头皮道:“是一路尾随着黄公子和王……王公子寻来的。”

朱时泱眯眼盯了陆文远半晌,直盯得陆文远如芒刺在背,低下头去,方挪开了目光,咬牙切齿道:“肯定又是桂喜把朕给卖了!”说着,犹不解气似的将手中折扇扇得虎虎生风。

朱时济在一旁憋着笑。陆文远看得心中疑惑,不禁斟酌着开口问道:“黄公子和王公子在这里做什么呢?”

朱时泱只顾扇风不搭他的茬,朱时济却笑道:“事已至此,黄兄只怕是想瞒也瞒不住了,倒不如索性告诉了陆公子吧。”

陆文远听他话中有话,连忙抬起头来看朱时泱的脸色。朱时泱出了会儿粗气,也渐渐平静下来,将折扇一收,叹道:“这宅子,是朕准备赏给你的。”

陆文远闻言吃了一惊,只道自己方才猜来猜去,甚至猜到这是皇上私下营造的行宫,却绝没有一念想到自己身上。当下真不知该作何反应。手足无措地在原地愣了半晌道:“皇……”

朱时济把陆文远拉到身边来,细细解释道:“这宅子是皇兄从昌平王手中要来的。皇兄自从得知陆大人借住在傅府后,就一直在京中物色宅子,看到这处大小合适,风水也不错,最重要的是离紫禁城近,方便上朝,便赶忙要了过来。皇兄这些天来频频出宫,就是来此为大人布置宅子的。”

陆文远听得如坠云中雾里,直到朱时济说至最后一句时才猛地回过神来,重复了一遍道:“皇上这些日子频频出宫,是来此为我布置宅院的?”

朱时济点头笑道:“是呀。这宅中一应布置摆设,其实全是皇兄一手包办的。你看这墙上字画,架上瓷瓶,大多是皇上着人从宫中搬来的。还有那太师椅和八仙桌,也都是皇兄吩咐御用工匠打造的。”

陆文远顺着他的话转头看了一周,再转回来时,却渐渐锁紧了眉头。朱时泱不知他心意,还以为他是受宠若惊,得意地斜睨了他一眼,便手摇着纸扇,施施然踱到堂外去了。

朱时济深谙皇兄心思,紧随其后将陆文远也拉了出来,指着院中景致道:“这园中的景色,亦是皇兄念着陆大人是杭州人,特地从苏杭一带请来园林师傅设计的,大人时常看着,也能聊解思乡之苦。皇上对陆大人的用心,由此可见一斑哪。”

朱时泱闻言更加得意起来,面上却装出一副不满的样子对陆文远道:“这宅子朕本想过几天再下旨赏你的,谁知你倒自己寻了来,朕都还没有布置完呢。你看,这堂中墙上还缺了几幅字画,水塘边的芦苇还没有栽上,前院……”

他皱着眉头四处指指点点,口中虽例数着这宅子的不足之处,其实却是巴望着陆文远能大大赞扬自己,至少也要感激陈词一番。

陆文远虽明知他心思,却并不情愿出口奉承,只因他虽感激皇上用心,但更怨皇上不分主次,竟不惜为布置区区宅院耽误国家大政。

陆文远只怕自己出口奉承会使皇上更加无法认清个中利害,便正色劝道:“皇上御赐宅邸,并亲自布置,臣感激不已。但皇上为此屡屡出宫,置自身安危于不顾,又不惜耽误政事,却是臣不愿看到的。臣只望皇上能时时以江山社稷为重,不要再为此等不值得的小事劳心劳力,置国朝大政于不顾,否则臣即使住进宅中,也会因心中有愧而日夜惶恐,不能感沐皇上恩德。”

一席话说得很是中肯,却将朱时泱满腔热忱浇了个透心凉。朱时泱又是震惊又是气恼,甚至还有点委屈,当下阴沉了脸色不悦道:“陆文远,你怎地如此不知好歹?朕费尽心思为你布置住宅,就换来你这么一通不冷不热的说辞?”

陆文远正色道:“臣正是感念皇上恩德,自知无以为报,才斗胆直言。那些阿谀奉承之辞虽能让皇上欣喜一时,却无益于谏正过失,反而更会让皇上耳目蒙蔽,当局者迷。俗话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就是这个意思。”

朱时泱冷笑一声道:“好个忠言逆耳利于行。陆文远,你可真是朕的大忠臣,可朕今日就想听你说那阿谀奉承之辞,你到底说是不说?”

陆文远却犯了倔劲儿,微垂了头不卑不亢道:“请皇上恕臣不能从命。那些阿谀奉承之辞不妨留与别人说,臣只想一心一意做皇上的谏臣。言他人所不能言,谏他人所不敢谏,匡扶朝政,兼济天下,方是臣之所求。”

朱时泱怒极反笑,仰天叹道:“好,好,陆文远,你果然牙尖嘴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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