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琪,一个死去两年的幽灵,竟然能附在李的身上;或者应该说,李居然能在自己的心中再幻化出一个麦琪,这是多么难以置信的事情。蒙击看着这架黑色的x-29战斗机,心中觉得,她俩的关系一定很好吧。相同的生活、相同的爱好、无所不说的话、却无需言语,真是令人羡慕。
这所有的一切,该结束了。
只不过,他摸不清应该和麦琪的幽灵说:放过李,让她过正常的生活吧;还是应该告诉李,让她放开这段记忆。
而且,自己是否应该这样做。眼前的这个人,李,她真的愿意结束吗。
蒙击看着眼前这个人,看着两个灵魂的躯壳。**太小,只能容得下一个。如果任凭她这样疯狂,死亡是唯一的结局。
她的右眼已经恢复了正常方向,双眼似乎望着远方,望着什么本应存在、却消失了的东西。这张脸是多么扭曲而不自然,正是那些所谓治愈心灵的催眠在她身上造成的摧残,就像某种热带的可怕疾病,吸取着她的活力。她整个人的外貌、气质、性格、内心,还有平时的习惯、思考,所有的每一点细节都被强迫改变,这让她变得古怪而捉摸不定,整个的她失去了自我。她连年轻美丽的容貌都失去了,变得扭曲变形,变得恐怖瘆人。
这个女人就像是故意让意识死去,空出身体来迎接另一个灵魂。
蒙击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干的。难道是阿诺德吗,那个靠收养战争遗孤、无家可归少年兵的家伙。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夺走她美好的生命。听上去,李,她正要展开新生活,虽然麦琪的死无论如何是个遗憾,但至少,李已经准备好了,她有爱人、即将有家庭、又充满对未来的希望,她可能就要结婚了,为什么这个时候要这样摧残她。看着她那张因为扭曲而显得恐怖的脸,回想起她凄厉非人的笑声,蒙击的内心感到无比的痛苦。浑身打着冷战,有一种奇怪的压迫感施加在身体上,令他呼吸困难,只能呜咽着。蒙击不自觉地蹬舵偏航,远离了那架x-29一些。他深深靠进弹射座椅中,闭上眼睛,才能让内心平静一些。面前的活死人,比在战场上看到那些炸开的碎尸烂肉、还要令人痛苦。
虽然距离拉远,但远程摄像系统还在雷达的联动下锁定着对方。
她的双眼,毫无神采、干涩呆滞。不过,此时的她,比刚才更接近正常人。蒙击发现了,她的右眼已经转回来,现在的表情显得正常了许多。
难道,只有右眼眼球是李。这个假设太过荒诞,他自己也不会相信。可是,她一定在挣扎、她在抗拒,这就是证据。蒙击想起来了,在这场漫长而激烈的空战中,一直有某种冥冥中的感觉,对方并不是豁出命地要杀死他、而是奋力求生。也许她的每一点努力,都让脸部变得更加扭曲变形,但是,她从来没有放弃过,这副可怕、骇人的样子难道还不能说明她的痛苦吗。那失控的右眼,正是虚弱可怜的她,挣扎着保留自我的证明。
蒙击看着这个人,对方似乎陷入了某种不稳定平衡,随时可能崩溃、或者爆发。
这时,他在耳机里听到了一声非常低沉的呻吟,充满哀伤,他从来没有听过这种声音,像是饱含了无数岁月的所有泪水。
他决定要救她,把李救回来。
那么,在此之前,先得遂了麦琪的愿,再带她进雨区。
蒙击通过无线电再次发问:“你是谁!”
“麦琪,编号……”
“你的任务是什么!”蒙击确认这一点后,打断了她。
她被激怒了,右眼上翻,声音逐渐变得嘶哑可怕:“击落你,然后坠地自杀,制造碰撞事故的假象。”老天,蒙击叹了口气,这个细节自己还不知道哩,看来阿诺德还真够可怕。不过,现在也只能先记下。如果“麦琪”接受的是这个命令,那更好办了,他接着说:“你要自杀没人拦,但能否击落我,可说不准。”“你说我会输给你?”她正在从刚才的呆滞状态慢慢恢复成亢奋、敏感、容易陷入暴怒的麦琪,“你知道我杀过多少人吗!我击落一架图-142,就能看到13个人的肉雨,我击落一架a-50预警机,就有16人。”
“所以我才怀疑。你是个只会攻击低速大型目标的人,太卑鄙,你没有击落过战斗机。”蒙击想要让她完全陷入麦琪。
卡拉听到这里,着急起来:“你在干什么,蠢货!”
他被卡拉吼得一愣,有时还真不适应卡拉在空中的粗野状态:“我故意那么说的,得让她把精神先集中在我身上,然后才能让她追我。”
“不,别这样,别那么干,无知的傻瓜,这样会让李的意识回不来。”卡拉的声音非常焦急,语句也没整理,一股脑儿地把刚才的想法全倒了出来,“你想让她紧跟你,有个最好的时刻;而且,那个时刻,也是李的最后时刻。要让李回来、恢复,得从那一天开始。”
“你在说什么,嗯,等等,”蒙击半句话没说完,忽然明白了卡拉的意思,“你是说,麦琪中枪的那一天。”
“是的,李的意识结束的那一天。”
“那是几月几号?”
“根本不重要。记得吗,麦琪说李在外面有了男人,要去杀了他。但麦琪没见过那个人,也不知道他是谁。你去扮演这个角色,麦琪自然会紧跟你,而你也有机会让麦琪的意识在那天结束、把李唤回来,如果……李确实被某个男人吸引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