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没有料到里斯本先生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提出求婚,但是她心中并没有感到喜悦,倘若说从前她曾经被列斯特伯爵拨动了心弦,对于里斯本先生她却从来没有过丝毫的爱意,她敬佩他意志坚定、学识渊博,但是他对人对事的那种激烈的偏执虽然他自己隐藏得很深,她却能够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并深深感到戒惧——她与他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横亘在她与列斯特伯爵之间的是身份地位财富的悬殊,而横亘在她与里斯本先生之间的则是思想的差异和旨趣的迥异。

玛丽倒退了半步吗,又急又窘地低声喊道:“请快些起来,里斯本先生,这让别人看到像什么样子。”里斯本先生很听话地站了起来,他的脸庞有些不正常的红晕,眼睛神采奕奕,让他看起来英俊非凡。他一言不发地等待着玛丽的答复。

其实不论什么人什么事玛丽都不习惯拒绝别人,但是这次她真的只能说抱歉:“我很感谢您向我求婚,想到我这样一个没有见过世面也没有什么出众才艺的女子却得到了您的垂青,我深感荣幸和骄傲,然而我只能说抱歉,里斯本先生。想来您是不愿意我嫁与依仗财势骄人的浅薄之徒,才如此的慷慨仗义,但是我一向认为婚姻的前提是爱情,所以……”

里斯本先生敏锐地抓住了她的未尽之词,他大声宣称:“可是我是爱您的呀,从第一次见到您开始,您的风姿就在我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以后的每一次见面,都在不断挑战着我终身不娶全身心奉献教会的决心。也许,列斯特伯爵对您的高调张扬的求爱是一个契机,但是上一次与您见面的时候,我其实就已经想向您求婚了。只是我不知道,我捉摸不透您的情感,所以才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爱情。直到今天,我终于不能忍耐,难道您真的要为了二十万镑就将自己卖给列斯特伯爵吗?恰如您所言,婚姻的前提是爱情,这种仅仅出于感恩和无奈的结合,在上帝面前也不会被认可的。”

玛丽有些尴尬地用手中的遮阳伞去驱赶水边的飞虫,她还不会用优雅理智的言辞拒绝求婚者,说到底,哪个姑娘能够在这方面训练有素且保持冷静庄严呢?这个时候,里斯本先生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一厢情愿,于是他也冷静了下来,用比较低沉的声音问道:“您讨厌我吗?”

“当然不是,里斯本先生,我非常推崇您的品行和学识,但是这些并不是爱情。其实倘若您仔细去揣摩自己的内心,您会发现您方才所说的对我所产生的情意也不是真正的爱情,那仅仅是一种吸引,也许列斯特伯爵的存在强化了这种吸引。”玛丽终于大胆地说出了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想法,说完之后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里斯本先生显然也很震惊,他愣在那里,呆呆地看着玛丽,好像第一次认识她,第一次听到别人将他心底的阴影给放到了光天化日之下。那些曾经的不甘与痛恨,那些连他自己都不愿意直视的丑陋的嫉妒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扑面而来。

玛丽这个时候感到了羞愧和抱歉,但是她再也不想停留了,也不想收回自己的话,所以她匆匆含糊地道了一声抱歉,便转身向大宅跑去,里斯本先生没有挽留她,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的背景渐行渐远,心中升起了久违的模模糊糊的伤感。良久之后,他为自己还有这种脆弱的情感而自嘲的一笑,他不是早已经克服了这种平凡人的软弱与羞耻心了吗?上一次他感到伤感是在什么时候?那时他还是一个青涩的少年吧。他这样悠悠地想着,迈着沉稳的步子坚定地向大宅走去,那里会有一个热闹的舞会,而他并不想失礼地不辞而别。

舞会是在傍晚时分开始的,因为是盛夏,屋里不论放多少冰块还是感到闷热,所以在太阳落山之后,庭院里便点起了无数的火把,把周遭映照得灿如白昼。台阶的一侧乐队在起劲地演奏着欢快的曲子,宅邸前面的大草坪被布置成了舞池,就在半个多月之前,那里还举行了一场令人难忘的拍卖会。在庭院的一角摆开了十几张餐台,各种冷餐、饮料、水果和糕点琳琅满目,跳舞跳累了的人们就可以在这里休息吃喝一番。

列斯特伯爵在舞会前准时入场,并且一如人们预料的那样邀请玛丽跳了两个开场舞,但是他在神态上并不趾高气扬,甚至谈不上神情自若,他有些拘谨,有些察言观色地跟玛丽搭讪着,似乎很怕玛丽随时都会发怒的样子,恰像是个担惊受怕的情人。这些都在玛丽的意料之中,她所没有想到的是,当列斯特伯爵与里斯本先生碰面时,她似乎从两个人目光的交锋中看到了飞溅的火光,嗅到了一丝金戈之气。但是这只是转瞬间的感觉,很快这两个人便面带笑容地交谈起了法国的局势,似乎意见和观点并无相悖之处。

后来当舞会开始之后,里斯本牧师便站到了阳台上,手中擎着一杯酒,俯瞰霍华德庄园的夜景,独自沉吟。而列斯特伯爵在与玛丽跳舞,并且一边跳舞,一边谈话。

“玛丽,我知道你很生我的气。”

玛丽没有回答,因为答案显而易见。

他们又跳了一圈转回来,伯爵又接着问:“您讨厌我吗?”

这是一天里玛丽被第二次问到这个问题了,她想了想,说道:“不,我只是讨厌自己的命运不由自己掌控的感觉。”

列斯特伯爵立即应声道:“我对此深有体会,玛丽。最起码在我十四岁之前,我


状态提示:第62章 情敌--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