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北斜巷中的那间小屋里的灯,已熄了很久,可殷咛躺在床上,却依旧辗转着无法入睡,她说不清此时心里的烦躁倒底源自于什么。

只是,失眠。

只是,寂寞。

只是,冷。

他已经离开多久了呢?三天?五天?

为什么,还不回来?

她起身掀开被窝,独自无语地坐进破常睡的那个沙发,再盖上他的被子,紧紧地团起身缩卧在沙发上,闭目,深深地呼吸着他留在那被子和沙发上的男性的气息,脸颊,同时在上面温软地蹭了蹭,再满足地沉浸下去。

可是,闭了好久的眼睛,却依旧不能将她带入梦乡。

这是怎么了呢?

一向贪睡,在任何地点任何时间段里都能倒头大睡的自己,好像从不了解失眠的痛苦吧?

想到失眠,她转念间便又想到了师兄。他每天每夜都不能睡,也是这样的吗?那会是一种怎样的痛苦呢?

忽然,黑暗小屋的门,就在这时,没有任何征兆地被人缓缓推开了。破?!是他吗?他回来了?殷咛的心不禁为之一个狂跳的雀跃,可是,可是自己为什么不能动?为什么她想从沙发上坐起来,却无法牵动任何一块肌肉?

难道,又是梦魇?她不确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男人的黑影,走向她。

在沉静无声的暗中,他看着她,凝视了很久,接着,坐到了沙发边上,轻轻地,握住了她深暖在被窝里的手。

你,是谁?她想问,却发不出任何一丝的声音。

来人并不是破。在他的身上,没有破的味道。

奇异的,此刻的她并不怎么害怕。心,是平静的。因为那人深握她的那只手,会令她莫名的安心。

难道,是师兄?她这一个转念过后,不禁暗暗苦笑,果然是被那个神似师兄的机器人给刺激到了吗?又梦到师兄?这么说,自己这会儿其实是睡着了?

那黑影仿佛是要回答她的疑问,将手抚向她的脸,渐渐地伏□,凝视向她的目光,离她的眼,越来越近。

就着屋里墙角那盏小夜灯的微弱的光,她终于看清了,对方低俯过来的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睛。果然是他。

咛,睡不着吗?

嗯。

师兄给你讲故事。

好。

想听什么呢?子枫的手指,在轻轻地缠绕着她腮边的一缕发。

她闭上眼睛,嘴角微微上翘。记忆中,在她还很小很小的时候,似乎也曾有过这样的夜晚。那晚的月亮很亮很亮,月光透过纱窗,洒到地上的凉席上,她扎着两只小辫,穿着一件小花裙,裙子下面的双腿上,是刚刚被包扎过的枪伤。师兄坐在她的身旁,为了引开她对疼痛的注意力,早点进入梦乡,他也曾这样用手指,轻轻地缠绕着她腮边的一缕发,说,咛,师兄给你讲故事。想听什么呢?

什么都好。十多年前的小小咛曾这样回答。

师兄,什么都好。咛喃喃地,重复了这句话。

好。从前那,有一个少年,他无父无母地生活在一个魔窟里,在里面,为了生存,他做了很多的坏事。他出卖过别人,但更多的时候,是在出卖自己。他不知道活着的意义,却始终在努力地活着,或者,他在潜意识里,还是有所期待的吧?期待能找到那个意义。

那他找到了吗?

他找到了。在一个很小很乖的女孩儿,被人牵进那个魔窟,在他看到那女孩儿眨动着那双稚嫩怯弱的眼睛,因为害怕而努力向每个人都献上讨好笑容的时候,他就明白了,原来老天让他来到这个世上,是为了让他去爱,去保护,去温暖一个小女孩。

保护吗?可他们那是在魔窟里啊。

对,那时候的少年,还没有能力带着着小女孩离开,所以他只能在心里悄悄地保护,静静地等待,等着自己和她,一起长大。

后来呢?他们长大了吗?

他们长大了。可是,长大的少年却发现,那个长大的小女孩儿爱上了另一个人。无论他怎样努力地保护,怎样用翅膀去温暖,女孩儿都想挣扎着扑进别人的怀抱。怎么办呢?长大的少年一遍一遍的问自己,你该怎么办呢?

是啊,怎么办呢?他放手了吗?

他没有。他只是走远了一些,远远地看着那个女孩儿和她心爱的人生活在一起。看着她为了别人去出生入死,看着她为了别人去打零工、卖早餐,看着她为了别人去做傻事,当傻瓜,被人利用,被人玩弄。他怎么会放手?他怎么会放心?他只能不眠不休地守着那个毫不知情的女孩儿,只能每夜每夜地坐在灯下,利用自己和那个女孩共同的心跳,小心翼翼地来到她的梦中,感受她的幸福,抚摸她的痛苦。同时悄悄地告诉她,没关系,不要怕,就算这世上所有的人都背叛了她,都不要绝望,因为还有一个人,愿意等着她,等着她终有一天,能够张开沉睡的眼睛,看清那个总在最寒冷时,守着她,握着她,给她温暖的那个人的脸。

侧卧在沙发里的殷咛,闭阖着眼,却有一滴无语的泪,正渐渐地从那眼角处沁出,越来越湿,越来越湿地倏然一行,滑落她的鬓发。

师兄,这个故事不好。能改吗?

能,你想怎么改?

一个温暖深沉的吻唇,轻轻地压落在那片鬓发上。

不知道。只是,可以不悲伤吗?

咛,记不记得你9岁那年,因为捉弄了教官,被他一怒之下打得遍体鳞伤的那晚?你奄奄一息地躺床上,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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