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家里联姻的准备,即便是将来嫁了人,夫妻间相敬如宾,并没有琴瑟和弦的融洽,她只要能稳稳占住主母的位置。便算是为自个儿,为家里,也为子嗣尽了心意。

脑子里乱作一团,不察他已来到近前。她深深蹙着眉头,十指死命扣住茶碗,像是握住根救命稻草,强迫自个儿冷静下来。

“昭和七年,两年后么?何时有这样的诏命,为何从不曾听闻。”

倒不是还存着侥幸。这话出自他口里,怎么可能只是糊弄人。然则她便是这样的性子,或许真要穷途末路,见了棺材,才肯认命。

他微微躬下身,安抚摸摸她发顶。这样的举动,切切透着关怀。

“诏命已下,不日便会抵达各州。透与你的消息,自御刑监得来。”抚着她细细绒绒的发丝,虽有怜惜,却无心软。

该她担当之际,他绝不容许她不战而逃。

他的脸孔离她这样近,她空茫望着他,竭尽全力回想她所能知道,关乎宫女的点点滴滴。

宫女,那是怎样的一生?年纪轻轻选入掖庭,于那不见血腥,却又处处明枪冷箭的后宫苟且偷生,给人做奴才。走路永远颔首,不敢畅快的笑。见了主子要跪,领班的姑姑要跪,连当权的太监也要跪。在女学里这么些时日,看多了宫里出来的人,女官也罢,头等宫女也罢,都是一个模子倒出来,骨血里揉了谦卑礼敬。

年岁到了,好一些的能够放出宫来。若得主子抬举,便能水涨船高,攀一门富贵亲事。想要嫁入世家做主母,却是错过了韶华,极难等到好的机缘。十八出宫,哪家还会悬着主母的位置,虚位以待呢?大多男子都是十五行了冠礼,快些的礼成便明媒正娶了正头夫人。眼光挑剔些,或是因着这样那样的事儿耽搁了的,至多十六七也该结亲生子。

十八岁的宫女,真是人老珠黄,明日黄花了。许的亲事,不是指了做权贵家的继室姨娘,便只能自降身价,去商贾富户家端着资历,耀武扬威。虽则能在后院主事,却沾了氏族最不齿的铜臭味儿,日后再难抬得起头。

更凄惨些,若是主子存了拉拢的心思,直接配了受宠的太监做对食,那是几乎断了后路的。

也有人气性儿大,不肯相,索性子个儿梳了头,一辈子不出宫,也不嫁人。主子跟前服侍着,何时是个头,那真是天晓得了。

这时候她脑子又异常清醒。明明受了打击应是浑浑噩噩,却条条道道都琢磨透了。

他耐心观望她。这姑娘起初震惊过后,眼里有惊慌,有不可置信,有惊痛,更有颓然。更甚至带了些忿忿,不知是在记恨那纸诏书,还是怨怪他将她带到今日这境地。

他由着她坐在那儿,心里对谁生出了不敬,他无心追究。王也好,他自个儿也罢。她这样面儿的人,憋屈了便由她发脾气。她也晓得分寸,太过理智,生气也安安静静,只眼里跳着小火苗,不知在咒骂哪个。

弯腰拾了杌凳在她身旁坐下,执起她冰凉的小手,放掌心里暖一暖。到底是小姑娘,又合他心意,该被他疼着。

她正难受呢,一旦入宫,多少年不许回家。外头艰难也罢了,还得挂念家里。里外煎熬着,她得有多坚韧,才能重整旗鼓,活得不那么怨天尤人,自轻自贱。

这会儿也没心思与他拉扯。随他将她搓揉捏扁,揉成肉团子,她也懒得吭声。都要入宫当奴才的人了,还怕什么清不清白。清白留着做甚,日后还不知有没有用处。

七姑娘乍听这噩耗受了气,正惆怅自个儿命苦呢,还不家里被人叫做药罐子的三姑娘。至少姜芝的婚事,还是太太做主,前程是看得到的。

便见这人握着她手,俊脸沉凝着,眸子幽幽看着她。一副她还要怅惘的口吻,“如你这般,当宫女的确委屈。”

不说还好,一说她止不住憋屈!这都是谁害的呀?没有世子逮了她跟前效命,想出入官学这么个主意,她能跟砧板的肉似的,凄凄惨惨都要被人送宫里讨生活去了?

抿唇怒瞪瞪看他,离得近,她便再使力些。务必叫他看清她眼底恼火。

这些时日她也摸清他些许脾气。当他跟前,只要不触了他底线,这人还是很宽容大度。于是她拿小眼神儿大大方方告诉他,心头不痛快了!

正经夫婿指望不,日后还得从他手里,被人牵了线,改由王拿捏住性命。越想越心凉,一双眼珠子快要烧起来。

头顶被人轻拍了拍,听他叹息,她挥手拨开他作恶的大手。

这人真是道行深不可测了,一丝一毫也没见他变过容色。她再傻也猜得出,王此举,能平白无故么?还不是冲着那几个刺头儿来的。国公府妥妥的,首当其冲!

真是能沉住气……祸首不着急,还能在这儿闲闲拍她的脑袋。

将她置气的小手拿捏住,另一手探过去拧一拧她下巴。肉肉的,又软又滑。

“愚笨至此。”抬起她下颚,他徐徐逼近,鼻尖几乎与她碰到一块儿。眼是令她惊悸的幽暗。一眼望不到头,不见光的井底还要暗沉。

这人屈指拖着她下巴,拇指缓缓抚过她脸颊。一开口,嗓音低低带着沙哑,有种鼓惑人心的和煦。“诏令只道是小选,不会眼光放开阔些,越过这道槛?与其放你去后宫里寻死,不若死在外头干净。”

怔忡望着他,耳畔是他轻柔却异常阴冷的话。可她分明在他眼瞧到了柔色,那样轻,那样浅,一不当心,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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