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母素来崇尚神明佛法,虔心参悟,早年间梦遇西尊王,受其点拨开化,梦醒后便执意要塑一尊天王佛像,许昭无奈,请来能工巧匠,耗时一月有余,在后院的闲屋堂内塑了一尊大佛。此后,许母持八关斋戒,早晚三柱香,十斋日礼拜供养。
要说这西尊王,大乘僧佛传其能以天眼观三界,护持众生,遂又名广目尊天王,尊身赤红,身穿甲胄,左手托宝塔,右手握螭龙,凸目圆睁,猛地看上去着实令人毛骨悚然。后来许昭家业不顺,将霉运怪罪在许母头上,叱责她整日无所事事,鬼迷心窍,一怒之下掀了供桌,锁了屋门,许母无可奈何,久而久之,这间屋子也就荒置了。
三九一整天没干别的,一直暗中观察阿刁的动静,阿刁晚些时候鬼鬼祟祟出了府,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此时已过亥时,阿刁还未回府,三九站在府门前探头探脑,又急又冷,浑身直打哆嗦。约摸过了半个时辰,阿刁拎着灯笼,偷偷摸摸向府门赶来,三九看见他似乎有些慌张,赶忙冲进院子里,躲在通向后院的道边桃树后。阿刁摸进府门,见四下无人,随即关上大门,匆匆朝正堂走去。
三九心跳如擂鼓,眼看着阿刁就要走到正堂,他急忙抓住树干使劲摇晃,夜里无风,能清楚听到枝晃叶落的沙沙声,阿刁闷着脑袋只顾走路,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动静,三九一下子慌了手脚,急得原地乱转,此时阿刁已经走到正堂的石阶上,情急之下,三九从地上抓起一块石头朝阿刁扔过去,正好砸中他的脑袋,阿刁吓得一激灵,慌眼四瞧,嘚瑟着嘴角:“谁..谁??”三九又铆足劲儿晃了晃树干,阿刁闻声寻来,三九转头便向后院摸去。
一来二去,三九引着阿刁到了后院,追进破屋。刚进堂,屋门歘得一声关紧了,阿刁吓得手足发软,冷汗直冒,灯笼掉落在地上烧了起来,没一会便灭了,随后屋内静得出奇。阿刁一边定神细听,一边挪着步子缓缓退向屋门,突然,大佛前的供桌上燃起一根蜡烛,火苗窜直,亮光四射,同时传来一阵沉沉的大笑声,阿刁魂儿都要吓飞了,嘚吧着嘴角:“你...你...你你是谁?”随即向塑像看去。
“本王广目尊天王,今奉佛祖之命,启天眼且观三界,观得此间迷云缭绕,必有冤情,故前来查佑。”声音低沉粗缓,铿锵有力。阿刁深咽口水,滴溜着眼珠子,回言:“不...不知天王驾临,小人罪该万死,只...只是此处并无冤情,天王爷爷是...是不是看错了...”阿刁刚说完,火苗猛地窜起,他隐约看到神像横眉怒眼,凸目似球,正狠狠盯着他,阿刁差点吓断了气,腿脚一软,瘫跪在地。
“大胆!三界之事,皆难逃本王法眼,区区小民,竟敢欺瞒天尊,若不从实招来,今日便将你打入地府!”阿刁汗流满面,忙言:“天王爷爷饶命!小人招...全招...”
“法眼但开,若有半点欺言,随即取你阳命!”阿刁吓得哪敢抬头,颤着声音说道:“小人再不敢欺瞒天王爷爷哪...此间乃许家府邸,几月前,本府来了一位乡..乡野女郎,名叫冯子英,老爷许昭怨其身沾晦气,却碍于她救过我家公子,不便将她明里赶走,于是..于是暗地里设下圈套,将她...”
“什么圈套?!”
“本..本县石桥巷西有一户人家,王氏母女二人,以种田为生,曾与本府签过田契税约,谁料今年天逢大旱,颗粒无收,王氏拖欠地租,老爷多次差人追讨,实在无一物可抵,便..便与小人暗地商议,将百花散混入水中,诱其女儿青莲喝下,要..要挟王氏三日之内将此祸事灾嫁于冯娘子,若冯娘子被官府缉拿,便将解药给她,赠其钱两,等救活她女儿,务必尽快离开乌伤县,再也不能回来...”
“那这解药?...”
“天王爷爷,如今那冯娘子已被关入县衙大牢,小人已将解药交于王氏,其女青莲现已救活,小人命其母女二人连夜出城去了...”
“如此算计恶毒,本王岂能饶你!”
“爷爷,天王爷爷哪,小人不过是本府的奴才,奉命行事,这些都..都是老爷的主意啊...求天王饶命...”阿刁头磕地,咣咣直响,直磕得鲜血横溢,混着冷汗洒落在地。
“罢了,本王念你实情相告,权且饶你一命,倘若再生恶念,定不饶恕!”
“谢谢天王不杀之恩...”阿刁似乎被吓乱了心智,口中一边念谢不杀恩情,一边疯了似的铛铛磕头,地上已经印了一大团血迹。
随后,蜡烛熄灭,也不闻说话声,屋子瞬间又变得奇静无比,阿刁睁大了眼睛摸黑四瞧,却愣是站不起来。
“还不快走!是要本王送你一程吗!”
阿刁慌忙起身,似醉酒一般左摇右晃,摸黑推开屋门,连滚带爬跑回前院去了。片刻之后,许向林和三九瞧瞧摸出门来,趁着夜色偷偷摸摸潜回书房,三九脱掉黑衣,扔在桌上,笑得前俯后仰,全然不是先前那副狼狈模样,许向林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据阿刁坦言,王氏和女儿青莲此时恐怕已经出了乌伤城,若是让她们就此离去,青莲活着的消息便无从佐证,县令那边更是没法交代。阿刁乃是奸诈恶毒,出尔反尔的十足小人,若是让他当堂作证,恐怕又是另外一番说辞,搞不好还会反咬一口,到那时,不但救不出冯子英,怕是还会罪加一等。
许向林来回踱步,面色比之前更加焦虑,犹豫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