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她睡得很香,就像躺在软软的的云上,有阳光照着,暖暖的,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杜若醒来的时候,雪已经停了。

一线阳光穿透了云层的缝隙,映得积雪晶莹生光。

她睡得不久。不过几个时辰,但醒来后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青云坐在一旁的桌案上,手中正握着一支白色毫毛的画笔。在他面前的是一张铺的平平整整的画纸,一旁则陈列着各式各样的颜料。

从杜若睁眼,手微微一动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她醒了,不过他没有抬眼,他的画到了关键处。

杜若看了看窗外,有些恍惚。

她拢了拢头发,从床上下来,踱到窗前看了看。

积雪与阳光交相辉映,隐隐的透着几分轻红。

青云终于摹完了最后一笔,他抬起头看着她,轻声的说了句:“过来。”

杜若走过去,凑到他跟前,一低头,发丝滑落,发梢轻轻的在青云手背拂过。

青云翻过手掌,握住了她滑落的发梢,又替她揽到了耳后,整个过程特别自然。

桃花酒的酒劲已完全过去了。杜若已完全记不起自己说了些什么话,但做了些什么她还是隐隐约约记得的。

她甚至还记得他身上那种干燥的像阳光一样的味道。

“这是什么?”杜若疑惑的看着青云,那画纸乍一看,画的是最寻常不过的山中春景图。

不过仔细看,却又透着几分精妙。

朱阁楼台、雕梁画栋,虽然不过是简简的几描得颇有神韵,细看的话,这分明就是落云殿。

桃李争艳、嫩柳成荫,远山迷朦不清,杂树小草生机盎然。

而落云殿下的堤道上,一男一女正牵着一条大黑狗携盒向着前方的小拱桥走近。

而远处的合虚山一层一层的,由黛绿到深绿,青绿,淡青……在悠悠的山气中,杜若感觉这画似乎是有生命一般。

“合虚山的春景图。”青云淡淡的道。

杜若点了点头,看向那画中的男女。

那男子一袭白衣,衣和发在树影间飘飘然,飘逸出尘,正是青云。

只是那女子,杜若却有几分疑惑。那女子身着银色绮云裙,梳着飞天髻,单单是一个侧影都给人一种俏丽的感觉。和素雅的杜若完全不同。她抬眼疑惑的看了青云一眼。

“这是碧落。”青云平静的答她,但眼神分明透着一丝迷离,“很久以前了,那一年合虚山也下了雪,冰雪封山,开春后,你忽来找我,说要一同游春。后来我便作了这幅画。几十年了,有些褪色,我拿出来再上一次色。”

杜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想起千灯镇上的天灯仙子,怪不得她当时看到崇善化作的自己穿上流仙裙并无太多惊艳的感觉,以前的她本就是那副打扮。

“那,后来我们之间可曾发生过什么?”杜若从青云的话中捕捉到一点信息。那就是,他是十几年前被封印的,而几十年前他们还一起游春作了这幅画。对于神仙来说,这中间的相差的几十年根本算不得什么,那那些年他们之间可曾发生过什么呢?

青云顿了顿,才答她:“不曾。那时候天帝予你安排了一场婚事,你回天界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你。”青云说这番话的时候,神色自若,揣测不出他的情绪。

“婚事?”杜若有些惊讶。

青云点了点头,“天帝那四太子与你青梅竹马,成年后也一直倾慕于你,因此后来便恳求天帝将你赐婚给他。”

“后来呢?”杜若忽然有些紧张。

青云偷偷的扫了她一眼,道:“后来我就不曾知道了。那些年我入魔渐深,甚少出这合虚山,所以不怎么知道天界发生的事情。后来再见你,便是在那湖底的祭坛上了。”

他的这番话没有什么遗漏,杜若对自己的过去几乎一无所知,因此倒也没有什么怀疑的。只是她依稀觉得事情绝不是他说的那么简单,青云应该是隐瞒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不然她怎么会流落到罗浮山,这中间的空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有些苦恼。

杜若走到窗前,阳光照在她的脸上,隐隐有些发热。

她用手遮在额前往天上看。

心里莫名其妙的生出一个想法,这极西的蛮荒是妖界,再往西是鬼界,那天界呢,是在天上吗?

她转过头,看着青云,两人就这么对望着。

“你知道天界在哪里吗?”她问他。

“天界悬于人界之上,但又自成一个空间,这个空间有自己的法则,若是没有接引,道行不够是无法找到它的。”青云也走到窗前,站在她身边。

阳光照在他脸上,杜若觉得有几分虚幻。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可以腾云驾雾,但依旧看不到传说中在九重天的天宫吗?”

青云点了点头。

二人很默契的没有再说话。静静的看着远山和天际。

阴云依旧没有散去,只是阳光穿透了细碎的缝隙。

到了傍晚,风又起了。雪又窸窸窣窣的下起来了。

这个冬天不知道下了多少场雪。杜若和青云每日在这落云殿中煮煮茶,酿酿酒,种种菜,闲暇的时候便听青云讲他在人界遇到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而胖虎和小黑依旧亦敌亦友,每天拌嘴吵架也为这平淡的生活增添了几分乐趣。

杜若依稀觉得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她在罗浮山的时候。有一种不知何世只知寒暑交替的感觉。

不过不同的是,身边多了一个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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