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柳的心里正兀自悸动着,莫如松又从裤兜里掏出两个小东西递到她手里,浑不在意地说

“在那石料厂闲着无聊鼓捣了这么两个小玩意儿,你明儿家的时候拿给四柏玩儿吧。”

那是一对高约六七厘米的汉白玉小石狮子,应该是用凿墓碑剩下的边角废料雕刻而成。虽是信手而做,也是活灵活现十分传神,令人爱不释手。

“呀,做得可真好四柏肯定要高兴死了”莫如柳惊喜地将两个小东西托在掌心里,聚精会神地看着,轻轻地抚摸着。

这对汉白玉小狮子显然经过了仔细打磨,在这炎炎夏日,把它们握在手心里,只觉得小巧而光滑,沁凉而圆润,触感十分舒服。

小四弟如柏也是个可怜的娃。家里穷得掉渣,马永红大限度能做到的,也就是尽力让孩子吃饱穿暖,至于其他的就别想了。

四岁多的孩子至今连个象样的玩具都没有,唯一一个被他当成宝贝般稀罕着的塑料奥特曼还少了一只胳膊,是莫如柳的好姐妹谭小琳拿来给他玩的。谭小琳也有一个小弟弟。

等明儿小四柏看见这对小狮子,还不得喜欢疯了

莫如柳想着那情景,又是开心又是难过,眼眶由不得就是一阵潮热。

莫如松却是一脸的满不在乎,只用有些遗憾的语气随意道“可惜那石料厂的工具不太对路,要不然我应该能刻得好的,这个做得还是太粗糙了不过小屁孩儿也不在乎,凑和着瞎玩吧。”

莫如柳抬头看着二弟,心里五味杂陈,充满了难以言述的复杂情绪。有兴奋,有欣慰,还有一丝酸涩和感伤。

此情此景,上辈子并没有发生过。

上一世,三荷来给她送生日面条,被她妈骂家去了,而她也没有拦着,没有理会三妹是不是有些不对劲,也就一直都不知道妹妹埋藏在心底的悲惨秘密。

等三荷走后,二弟也来了。和这一世一样,二弟痞里痞气地甩了一千元给她,而她心情糟糕到极,表示坚决不会要他帮/人/打/架和收保护费弄来的昧心钱,又质问和嘲讽她弟不学无术究竟想怎么样姐弟俩在病房里就吵了起来,然后二弟拿着钱转身就走人了。

自然,这对小狮子在上一世也就压根儿没有出现过。

也许,上一世,这对小狮子同样装在二弟的裤兜里呢,只是他一出门就把它们丢进垃圾桶里了吧。

莫如柳安静地坐在病床上,可是心潮澎湃,几乎难以自抑。

她发现重生以后,自从她发自内心地愿意去发现和体恤至亲的人身处的苦境和艰难以后,命运的轨迹就已经开始悄悄地发生了偏移,和上一世不一样了

他们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莫如柳默默地想着。是的,她坚信,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莫如松掐灭了手里的烟蒂,说了声“那我现在就厂里找我们老板去,让他把这月工资先给我结了。明儿一早我还到这儿来接咱妈。”

他一边说一边就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莫如柳立刻喊了声“二松,你等等”

此时,莫如柳的一双眼睛仿佛发现了深埋地下的宝藏一般熠熠生辉,她由衷地诚恳地热切地对她弟说

“二松,你别在社会上混了,重学校上学吧,真的姐姐觉得你真的很有才华,被埋没了就太可惜了去上学,好吗你不应该只是个凿石头的小工,不应该是个过了今天没明天的街头小混混你应该成为一个大画家设计师,或者雕塑家,你完全可以走得高远,拥有好的未来”

莫如柳一口气说到这里才停了下来。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膨胀得厉害,她的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呼吸也有些急促。

像是在漆黑的原野上没头苍蝇般乱撞的人,突然看到了一盏指路明灯,莫如柳的眼前忽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二弟都是莫如柳的一块心病。她根本不知道应该拿他怎么办,觉得他的人生大概也就是一天不如一天,混吃等死罢了。

尤其是重生以后,莫如柳清清楚楚地知道,再过年,她弟弟将会下大狱,在监狱里度过漫长的年,从此消磨了青春,虚妄了生命。

即使她可以在年后努力去阻止二弟那一次的犯罪,可他的一生呢她怎么去阻止他和一帮狐朋狗友鬼混在一起她又怎么阻止他人生的沉沦眼睁睁看着弟弟走向一条灰暗的去路,她焦虑惶恐,却又一筹莫展。

可是现在,仿佛一团迷雾中有曙光乍现,莫如柳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条清晰的大路。这条路从荆棘遍布的沼泽中蜿蜒而出,前面虽走得异常曲折而艰难,后面却是渐渐地平坦和开阔起来,笔直地通向了一个充满光明的去处。

莫如柳突然觉得有了方向。

她这个大姐需要做的,就是化身成一双强有力的臂膀,搀扶着她弟,无论如何也要把他从那一片荆棘的沼泽里拉出来,再护送他走到一条光明的大路上去。

莫如松惊诧地看着他姐,骇笑道“再学校上学姐你开什么国际玩笑呢我看见那些课本就烦就想睡觉我要能有那心思上学,我当初还退学干嘛”

莫如柳摇头,认真地,心平气和道“你不喜欢数理化是吗那我们就不跟数理化较劲好了你喜欢画画不是那我们这次就专门学美术”

她低头端详着那对小狮子,沉吟半晌,微笑道“以后,美术学院雕塑系你觉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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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态提示:10.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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