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忽大半个月过去,除了十来天以前皇后开办了一次赏莲会之外,宫里边的一切都如此安静,仿佛各种纷争都会因为炎夏的来临而偃旗息鼓一般。时不时都有消息从海州传来,好让全宫上下都得知皇帝的近况。
正如远在海州的胤瑄思念玉禹卿的那样,玉禹卿同样,甚至更为强烈地思念着对方。
月上枝头,玉禹卿披着一件单衣,走到窗前坐下,宝琴和鸣柳早已准备好了笔墨纸砚伺候一旁。
她手腕轻抬,握起一支湖州狼毫,抹了抹铺得十分平整的宣纸,看着窗外的弯月,凝神想了一阵,随即有些羞赧地垂下头,挺直了腰背,开始落笔。
“娘娘又在给陛下写情信啦?嘻嘻!”淙儿端着盆凉果,冷不丁从后面冒了个脑袋出来,吓得玉禹卿“啊”地叫了一声,回头看是淙儿,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你这丫头怎么又犯糊涂了?”小夜赶紧追了过来,一看淙儿又咋咋呼呼失了方寸,不禁气不打一处来。
“奴婢一时兴起嘛,又口无遮拦了是吧?”淙儿连忙放下果盘,耸拉着脑袋,声音比蚊子都还低,“对不起啊娘娘,奴婢又犯错了。”
“淙儿,”这次玉禹卿没有再像往常那样无所谓了,她站起来正色道,“你这样一惊一乍的,知不知道把我吓得够呛?”
“奴婢知错了,请娘娘恕罪,一定不会有下次了。”淙儿也知道这次过火了,急忙诚诚恳恳地跪下认错。
“你呀你,”小夜显得很急躁,叹了一声,“你自己说说,都犯了多少次糊涂了?你到底还要添多少乱子才满意?”
“冯姐姐教训的是,奴婢知错了。”淙儿认真说道。
玉禹卿和小夜对望一眼,有些无奈。
“淙儿,”玉禹卿不忍心,慢慢扶起她来,“你要再有下一次,别说是小夜,就算是我也不会轻饶你。”
“是,请娘娘放心,奴婢一定谨言慎行,不会再给娘娘添麻烦了。”淙儿可怜兮兮地看着玉禹卿,虽然话语很轻,但听起来却相当坚定。
玉禹卿帮淙儿整理了一下她的额发,心知她平时虽嘻嘻哈哈,但这个时候却绝对认真。
淙儿觉得实在不好意思,对着玉禹卿深深一福道谢:前几次都是因为角色转变的时间尚短,她仍然把玉禹卿当做自己的好姐妹。所以即便身处毓秀宫,也会觉得这还是在浣衣局一起打闹嬉戏的时光。她的性情一向开朗,又不拘小节,所以一时并没有完全转变过来,尤其是在只有她们几个相处的时候。而玉禹卿又生性豁达,对于她的失礼并未多加指责。可这次她做得实在是有些过了,才会让玉禹卿下定决心要改变这一点。其实淙儿不是不聪明,只是往常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就算妹妹你饶了淙儿,我也不会饶了她的。”玉禹卿话音刚落,却听帘外有人吃吃笑道。
紧接着有人掀帘而入。
“采薇姐姐?”玉禹卿小小惊喜了一把。
沁修仪大步走来,指了指淙儿,故意板着脸道:“淙儿,我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奴婢听到了,沁修仪娘娘……”淙儿抿了抿嘴,羞愧地点点头。
“那好,”沁修仪截口道,“淙儿,你既是禹妹妹的亲信,我可不希望你给她添什么乱子。”
“请娘娘放心,奴婢绝不敢再犯了。如果再犯,就让奴婢遭天打……”
淙儿正信誓旦旦,却被玉禹卿一把堵住了嘴:“你这丫头,怎么不是给别人添堵就是给你自己添堵啊?”
“好了好了,”见淙儿一副羞得只想找个地洞钻下去的样子,沁修仪忙打圆场,双手轻拍着玉禹卿和淙儿的背,“大家都是自己人,干嘛说这些不中听的话呢?”
“就是,”玉禹卿也笑了:因为她知道,即便以前一直对淙儿这点小毛病有些许芥蒂,这会儿经过她、小夜和沁修仪的一番调和之后,这个芥蒂也应该不会再存在下去了。想到此,她的心头霎时就轻快了不少。“淙儿什么都好,就一张嘴有时候管不住。不过沁姐姐来这一趟,我看她以后也会改了。”
说话间,小夜走过来拉了拉淙儿的手,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淙儿赧然,迅速看了一眼玉禹卿和沁修仪,正想再开口致歉,却听玉禹卿笑道:“其他的话就不必多说了,记着就好。对了,上次内侍省不是送来一匹安南国进贡的布匹吗?你们去拿来,我给沁姐姐看看。”
“禹卿,”沁修仪忽然打断她,脸色微微有些凝重,“不用了,我有话要跟你说,来。”说完便牵她走到榻前。
玉禹卿会意,命宝琴关好窗子,再领着众人一齐退下。
沁修仪这才道:“本来我道毓秀宫就一心想跟你开门见山的,谁知一来就听见淙儿这事,连正事都给耽搁了。”
“究竟何事啊?”
沁修仪微微叹息,稍显凝重看着玉禹卿:“其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今儿上午我路过栀子园,无意之中偷听到了你姐姐的话。”
“她?”玉禹卿顿时脸色一沉,“她说了什么话?”
沁修仪忽然有些迟疑,微微思量之后,她终于朝玉禹卿挪了挪身子,好凑她近些,然后压低声音问道:“禹妹妹,这段时间我身子不好,也没时间过来好好问问你。之前陛下召你侍寝的那天,你是不是真的没有成行?”
玉禹卿愣了愣,随即露出一丝不忿的苦笑:“不凑巧得很,那天我提前会彤,当然没有伺候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