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渊,宋植聘请来的师爷。

说是“聘请”真是给足了他面子,左渊的“师爷”一职,乃是他自己腆着脸死乞白赖地向宋植讨来的。

江沅抖着腿,边磕着瓜子边津津有味地听宋植的贴身丫鬟美娥讲故事。这美娥呢,人傻话多心肠好,不疑神疑鬼也不知道什么叫谨言慎行,江沅拐着弯一问,她就跟说书人一样讲的可起劲了:“大人您忘了吗?这左师爷,不就是当日您外出办案时,救的那一个嘛。”

江沅干咳了一下,拼命点头以掩饰自己的心虚。

“前几日您外出办事,半路被人截了包袱,因那包袱里有很重要的东西,不易声张,您就好言好语地商讨着。怎料突然杀出个左师爷。”说到这,她扬起了声音,还故作悬念的顿了顿,跑到江沅的另一边讨了口水喝继续说下文:“诶,他那一个读书人,不知是不是受了落榜的刺激萌生了当武官的念头,还想出头帮咱抢回包袱?被他们欺负地,那是叫一个惨呐。”

“对对对,是有这么回事。”江沅脸不红心不跳地配合着美娥的话。

“大人宅心仁厚,哪能让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呢,闹到那个地步,您自然是看不下去的。高县尉一出手,那些山贼可不得夹着尾巴跑。左师爷倒好,坐在地上尽收渔翁之利,山贼抛出的包袱说巧不巧地落在他手里了,这下好了,他举着包袱,硬是将功劳往自己身上揽,大人好说话不同他计较,又看在他是读书人的份上,便允了他‘师爷’这一职。”

原来那个自称“奴家”的男子,就是宋植的师爷左渊呐。

“说来也怪,别瞧这左师爷刚来没几日,平日吊儿郎当的模样。”美娥皱了皱眉嘴中念念有词:“这宋府上下,我独怕他。”

江沅心中暗自附议,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至于宋植,她听美娥说,府中的人都知道,一到七月半宋植就要告假一日,等第二日恢复男儿身了,才能外出露面。他刚出生那会,吓坏了府里的老爷夫人,后来听江湖里算命的人说,宋植出生那日,正值七月半,怕是有些怨气重的小鬼流连人间迟迟不肯回地府,趁着极阴日附在他身上了。问其有什么驱鬼的法子,他们将这地所有会做法的人请了个遍,也愣是没能将那“小鬼”赶出去。再后来,宋植在七月半变为女儿身已是年年如此的事,府里的人习惯后也见怪不怪了。

许是福祸相依的道理,宋植自小天资聪颖,古书典籍只一遍就能通其意,宋夫人唯恐物极必反,每日吃斋念佛保子平安,宋植也觉得官做太高未免是个好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思忖再三最后捡了个黔梁县的知县当当。

江沅窃喜这一官职,事不多累不着她,就比如现在,她提着一串葡萄,时不时地摘下几颗往嘴里送:“我说你们别在我跟前晃悠了,还嫌这日头不够晕人呐。”

距离宋植变成女儿身已有三日了,这是打他出生以来从未有过的事,外面已经起了谣言,荒诞程度绝不亚于《山海经》。

“大人,若再这样下去,黔梁县的百姓就该恐慌了。”说话的是县丞余先成:“这该如何是好啊?如何是好呢!”

恐慌就恐慌呗,要变为男儿身,恐慌的就是她自己了。当然,这话江沅也只是放在心里想想。

站在一旁的县尉黑着脸亮了亮手中的剑,鼻孔朝着余先成道:“谁敢胡言乱语,老子冲上去就是一巴掌,看他那破嘴还敢不敢乱说话。”

余先成拉了他一把:“高一中!”

原来这黑脸县尉叫高一中,江沅强忍着笑,这名字中啊,一下就中!

要说这衙门里头的摇头老爷余先成吧,说话的份量不及左渊,办事的胆识不如高一中。读了一肚子的子曰,张口便是儒家的仁义道德君子之道,甚是瞧不惯高一中这类满嘴污秽的粗野莽夫。他平日里除了埋头干事,就只剩愁这愁那,对着江沅不断地絮叨了。这本事堪比青楼里吆客的老鸨,没完没了烦人的很,听的江沅,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高一中话不多,脾气却冲的很,这犟起来替农田的老牛耕好几回地都不成问题。他是这地的县尉,外出的活,基本都他干。平日里剑不离手,足蹬一双黑色布靴,手戴一副鞲蔽,风风火火出门再风风火火地回来,衙门里好些人觉着,他这一年到头的黑脸就是让日头给晒的。

“要不…烦请一下那里的人。”说这话时,余先成往地上瞥了一眼。

左渊和高一中都清楚余先成的话,他们面露难色,但最终仍是点了点头:“三更天吧。”

江沅不懂他俩打的什么接头暗号,正歪着头等着他们的解释呢。高一中向她递了一个“大可放心”的眼神,左渊会错了意,竟给她回抛了一个媚眼。江沅叹了口气,连求知欲都就着葡萄皮咽下了肚。

入夜之后,老天可算是敛起了它的焰气,有风从窗子外飘进来,还算如人意,三更一到,更夫敲着锣从府外走过,江沅打了个哆嗦后困意全无。

一团灰黑色的雾气缓缓萦绕在空气中,半晌幻化出个人形来,那人背对着江沅,身量不高,披着青衣头戴高帽。待他转过身来,江沅吓得一把抓住了左渊的衣袖,借着他的力勉强站住脚。那人,不,准确地说,那鬼,面色煞白,周身裹挟着一股阴森的凉意。余先成和高一中站在前头,冲他作了一揖,全然不知江沅当下的惊恐。

“哎呀大人,怎么了?脸白的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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