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清冷恢弘的宫殿之中从来不乏新鲜事儿,寂寞到了极致的深宫女子有的是法子制造一些热闹出来。年前的太极宫处处贴着吉庆的桃符,承欢殿亦是如此,只不过与往年不同的是,韦氏今年在孟姜身上花了更多的心思,盼着她能寻得一个如意郎君。
毕竟再有一年,临川公主便要及笄了。
小年的时候,韦贵妃叫人在宫中设宴,将长安城里的一众贵女都请了来。名义上是让小姑娘们赏梅作乐,实际上不过是一场密谋的联姻罢了。
孟姜对此兴致缺缺,自前几日与魍魉怄气之后,她情绪一直都很低落。看着别人插梅煮茶聊得不亦乐乎,她却将整整一枝梅花的花瓣全都揪掉了。
冥魅坐在一旁,抚着阿黛道,“你是打算煮一种新的茶来给我尝尝么?”
“嗯?”似是没听懂她的话,待孟姜看见面前茶盏中漂浮着的梅花花瓣时,这才反应过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和愁煮了喝进肚子里,也就无忧无虑了。”
噗嗤一声笑出来,端着那杯热茶一饮而尽,冥魅点点头道,“不错,暗香幽馥,倒不显得茶苦了。”
“崔大人被禁足,姐姐一点都不担心么?”舀了一勺热水倒在她的茶碗里,孟姜叹口气,不想再想那些烦心事。
“他都不急,我有什么好急的,”笑了笑,她记得崔钰曾经说过,他入仕十年有余,许多事情该如何做自是成竹在胸,不需要她操心,“欸,那个姑娘是谁家的小姐?”
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个一身锦绣华服的翩跹少女跃入眼帘。那姑娘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比孟姜大不了多少,一双凤眼透着孤傲,似是这一屋子的女眷都不配被她放在眼里。
“呵,是阴大人家的女儿,可真是稀客啊。”孟姜远远睨了那人一眼,少女一手托着腮一手搅着茶汤道,“她闺名一个柔字,可为人却一点都不温柔,傲气得很,跟那个长孙蓉嫣差不多。”
“只不过长孙家毕竟靠着先皇后,而阴大人不过是指着德妃娘娘罢了。”
“德妃娘娘?”手指轻轻敲在桌子上,冥魅若有所思地问到,“我在宫里倒是很少见到她,她怎么样,与贵妃娘娘和睦么?”
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孟姜凑到她耳边小声说着,“姐姐,这诸位娘娘的封号可不是白拟的,单凭这个德字就能知道阴娘娘是个好说话的人,和她哥哥可不一样。德妃娘娘就是怕被阴大人摆布,所以常年称病,不理后宫琐事,在宫里吃斋念佛的。”
“就这样,这个阴姑娘还那么傲?”
“就算德妃娘娘好清静,可又不是失宠被打入冷宫,毕竟是四妃之一,而阴大人在前朝也算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所以自然有傲的资本。”
“这长安城内的权贵这么多,光是国公就不止一个,阴家的千金还真是自视不低啊。”捏了块点心放进嘴里,冥魅见孟姜脸色好了许多,心下稍稍宽慰了些。
“姐姐知道么,阴姑娘一心仰慕尉迟少卿呢。”
很难想象这么孤傲的姑娘居然喜欢那个生了一双桃花眼的fēng_liú武将,她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孟姜,“那尉迟呢?”
“若是真的人如其名,温柔可人,那尉迟大人肯定愿意啊,可是这个阴姑娘任性得很,而且就是一个胸大无脑的草包。”
因着德妃娘娘的关系,孟姜几乎从小就认识阴柔,二人一道长大,可对方却从不把她这个公主放在眼里,常常变着法儿的和她比,稍有不如意就大哭大闹,好像被孟姜仗势欺负了似的。
“我母妃那个人你也知道,最好面子,所以每次她哭闹不止的时候,母妃总是耐着性子把我的那份给她。”想起童年那些悲惨的往事,孟姜心里恨得不行。
“能让贵妃娘娘吃亏?这个阴姑娘还真是了得啊。”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呗。”若是比心机,她母妃自然不差,可对方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换做是谁也没办法。
殿中其余的几个姑娘也明显不待见阴柔,谁都不愿意和她坐在一起,便只留她一个人占尽整个茶案。韦氏一看见她就心烦,本来是为了给孟姜相看婆家,把这些小姐们请来也好彼此熟悉熟悉脾性,毕竟一家的家风都能从这些女眷的举手投足中窥见一斑。
可既然都请了,就不好把阴柔撂在一边,这才碍于情面给了她帖子。
转而对如意嘱咐了几句,韦氏只求这丫头可千万不要搅了自己的局才好。
最后一个来的是安康公主,娇小的人儿一走进殿里便吸引了冥魅的目光,十四公主虽然比临川公主排行靠后,但二人其实是同一年出生的,只不过比孟姜晚了几个月罢了。
联想独孤谋那高大的样子,再看看安康小巧的身影,冥魅忽然就想起了飞鸟依人四个字。
小姑娘进门的时候坐位已经都被人坐满了,她看了看阴柔旁边的空位,不由得叹了口气,总不至于这么倒霉,要跟这位阴大小姐凑在一桌吧。
阴柔看见安康,明显不想让她坐过来,她的母妃生前虽然宠冠六宫,可毕竟已经死了,如今的十四公主不过是个没了娘的孩子,而且还是庶出的,哪配和她坐在一起。
要知道,她可是父亲嫡嫡亲的小女儿,是整个府邸的掌上明珠,姑姑又贵为德妃,生生压了安康的母亲一头呢。
“岁岁,来姐姐这儿坐。”冥魅朝安康招了招手,小姑娘见是她,脸上忽然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