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产生共鸣,反而性情截然相反的皇帝与越氏始终情投意合。

少商曾亲眼见过,皇帝对宣皇后诉说自己父母早亡的心酸,宣太后感同身受的说了自己在乾安王府的种种委屈——看似很投契很美好,但殿内的气氛却越发低落。

而越皇后呢,大约会干脆利落的说‘把我的阿父阿母分你一半好了’!

皇帝有些直男的通病,自己的女人委屈一点无妨,但对‘旁人’却要客气些;越后明白这一点,而且甜水浇灌出来的孩子往往不会很敏感,所以皇帝有些不足她睁眼闭眼就过去了,宣后也明白这一点,还心细如发,所以加倍痛苦。

这些年来少商冷眼旁观,发觉越皇后对皇老伯有种奇特的占|有欲——在越皇后眼中,一把年纪的皇老伯从头顶到脚趾,哪怕一根白发一条皱纹说的梦话发的酒疯……都是属于她的;她人生中最大的痛苦,就是不得不将皇帝分出去一半。

所以宣氏被废后她喜上眉梢,不是因为自己可以做皇后了高兴,而是以后皇帝全须全尾都是她的了,自然不会去计较什么封后大典。

桑夫人仔细觑着女孩的神情,知道她意动了,继续加把火:“再说了,陛下再喜欢越娘娘,也没有因此废后啊。宣太后被废,纯是因为朝局!”

少商叹道:“也是东海王忒老实了。”

“你身在都城,耳濡目染都是东海王动辄得咎的样子,便以为东海王一无是处,实则不然。”桑夫人道,“我也是前两年回了趟白鹿山才想明白。”

少商紧张道:“怎么说?”

桑夫人道:“东海王少有贤名,在百姓中颇有名望,山野名士常比之为秦之扶苏,忠厚仁爱。可百姓和山野名士推崇又能如何?朝堂上那些重臣世族他镇不住啊,大事小情此起彼伏,没完没了的。”

“少商,以前我教你读书,你该知道两点。第一,举凡新朝建立,最要紧的就是头两位君主,只要延续至第三代君主,就会人心思定,众臣服膺,国祚便能延续下去——如暴秦二世而亡,就是找错了胡亥。”

少商听的认真:“那第二点呢。”

“第二,君弱臣强,实非大幸。”桑夫人轻声道,“于是麻烦来了,第二任君主至关重要,偏偏东海王压制不了那些虎狼重臣。那该怎么办呢?其实陛下还有一个法子——少商,你还记得秦穆公令三贤殉葬的故事么?”

“记得记得!”少商卖力点头,也轻声道,“当时叔母就说,秦穆公招贤纳能,聚集了一批前所未有的能人志士,可偏偏穆公之子康公平庸。说不得,殉葬是假,为康公扫除阴霾是真。可是……”她艰难道,“陛下仁厚,怎么舍得对那些亲如兄弟的臣子大开杀戒。”

“你终于明白了。”桑夫人满意的点头,压低声音道,“秦康公虽安稳继位,但秦国积累数十年的人才凋零殆尽,致使秦国再度羸弱;而高皇帝就聪明多了,除了几位异姓王,其余开国功臣几乎都没动——”

“叔母让我来说罢。”少商轻声道,双目灼灼如骄烈旭阳。

她凑到桑夫人耳边:“高皇帝不是废不了吕后母子,可他麾下那群打天下的老兄弟哪个是省油的灯,如戚姬这样只懂以色侍人的深宫女子,如意又年幼柔弱,面对一干如狼似虎的悍将谋臣,直如羊入虎口,所以高皇帝只能浅尝辄止。可换了吕后就不一样了,韩彭这样天下闻名的豪杰,她说杀也就杀了,群臣中哪个敢不服她。”

桑夫人微微一笑,觉得自己终于把火点着了。

“陛下虽与高皇帝性情迥异,但既然做了国君,就必须大局为重!”少商抵着桑夫人的耳朵一字一句道,“其实东海王若是三世之后的储君,未尝不能为君。可偏偏国朝新立,人心不稳呐,既然陛下舍不得杀几个股肱之臣祭祭祖宗,就只能易储了。”

桑夫人咬牙切齿:“他们君臣几个都是老江湖,肚里什么不知道,只是没说破罢了!你原先多么犀利□□,这几年在永安宫里养傻了,居然会向东海王求亲,简直昏了头,真该狠狠打一顿——好在东海王没答应。我告诉你,当不了君王的储君,就算旁人不去算计他,他心里也永远不会安生,你要陪着个患得患失忧心忡忡的男人一辈子不成?!”

“叔母,少商错了!”少商赶紧拜倒。

桑夫人点点头,满意道:“还算太后有心,知道该放你嫁人了——你若是还像以前一样心有鸿鹄,就该高飞四方。”

她用力一甩长袖,“本来这趟回来我给你找了门亲事,是我兄长的得意门生,因为守孝耽搁了婚事。人品相貌都不错,又兼家资富足,到时候他研修学问你鼓捣水车瓦窑什么的,有空就游历天下,岂不美哉?!”

“叔母!”少商苦笑。

桑夫人露出顽皮的笑意:“也是我小看你了,白白操心一场,没想到你躲在永安宫中都有人天天踹门!我看姓袁的蛮好,比我兄长那门生强,算算他的资历也是时候放任外郡了,到时你就跟他去外面走走,嗯,这样挺好!”

少商被桑夫人的自说自话逗乐了,正要表示自己还要再想想,既然打算嫁人了,就要好好嫁;谁知这时青苁夫人来了。

青苁夫人手捧托盘进来,笑道:“你们真是比亲母女还亲,躲在屋里这么久说什么呢,莫非要把五年的话一气说完。”

桑夫人笑道:“我们正在说你呢,说你怎么不声不响就嫁了次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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