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 顾玠都没有说话, 面色凝重。
到了苏州, 他匆忙和姜家长辈告个别, 就要回金陵。姜琬有些不舍,伤感道:“下次再见面,就是明年乡试的时候了。”
顾玠浅笑:“不如你同我一道回金陵如何?”他在这里搅扰一年多, 姜家人待他如同至亲骨肉一般, 言谢显得见外, 他说不出口, 所以才想带姜琬一道走。
正好,他娘也想念自家侄子了。
“不妥, 不妥。”姜琬连连推却, 他还要在苏州的官学里面念书呢。这点儿不能和顾玠比,人家已经不用依赖学校就可以应付科举的, 他则不能。
顾玠明了他的意思:“那, 乡试的时候见吧。”
在一起这么久, 他亦有些不舍。
“婆婆妈妈的,真烦, 还走不走了啊。”郑景在前面牵着马等人,他有一肚子话要跟顾玠说呢, 能不能给他留点儿时间。
从浙西回来之后,顾玠待他冷冷的, 他自觉没趣, 今日来送行, 有点心浮气躁,语气也比平日冲人。
“郑景,不讨喜了啊。”姜琬白了他一眼,语气冷然。
东阳郡主这件事情,他也有点埋怨郑景多事。
不过后来顾玠跟他说,没有东阳郡主的事儿,可能也逃不过其他公主、郡主的,所以,他并不讨厌郑景。
一切的现状,都掺杂着阴差阳错的成分,谁也想不到,也无法控制。
郑景双手抱肩,嘴角弯起,噙着自嘲的笑:“我什么时候讨喜过。”
顾玠走过去,拍拍他的肩头,语气半开玩笑:“送我去金陵?”
“好啊。”郑景仰起头,眯着眼睛看向他:“走吧。”
“说真的。”顾玠笑起来。
“嗯。”郑景点头,他一个光棍镖头,去哪儿都行。
少年豪气,所有在浙西的不快,都在这两句半真半假的玩笑之中化解殆尽。
姜琬:“……”
这两人什么情况。
他抿唇没说话,自觉往后退了几步,正要转身离去,忽然听到不远处巡逻的官差大喊:“抓住他。”
三人同时一惊,想他们向来都是奉公守法的好臣民,怎么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官差追捕,笑话。
未及反应,斜刺里一人窜出来,扼住了郑景的脖子,寒光闪闪的尖刀抵在他咽喉处:“放我走,不然,我就拿你的苏州臣民陪葬。”
那人一脸风尘,络腮胡子邋遢不堪,目光坚定狠毒,一看就是在逃许久的穷凶恶极之人。
姜琬愕然之下反应过来,这人是被围堵的走投无路了,妄图挟持郑景逃出去。可怜郑景,从小娇生惯养,纵使挂了个镖头的名号,身无半寸功夫,哪里抵得住他,死死被挟制住,不能脱身。
片刻功夫,但见苏州长史段简带着衙役捕快围拢过来,喝斥道:“徐忠廷,杀人偿命,你已潜逃六年,够本了,收手吧。”
“你个庸官,我自手刃杀母仇人,至孝至烈,于礼制而言,有何不可?”那名被段简叱责的凶恶之人回道。
“于刑法而言,杀人者死刑,天经地义。”段简义正言辞。
徐忠廷反问:“朝廷正准备大赦天下,你为何对我穷追不舍?”
按照以往的标准,他是一定会被赦免的,就是吃准了这点儿,他才敢露面的,何尝想到一进苏州城就被段简给盯上了。
姜琬和顾玠交换了个眼神,心照不宣,这人并非十恶不赦之人,而是苏州长史段简刻板迂腐,认死理,非要把人抓回来就地正法,这才引发这场追捕。
“段长史,陛下倡导‘省刑罚’、‘修其孝悌忠信’,你这做法,是否与朝廷背道而驰了?”顾玠道。
听到声音,徐忠廷看向二人,眸光之中闪出一抹微弱的善意。忽然,姜琬发现,这人的眼神,似曾相识,好似在哪里见过。
“哼。”段简看向姜琬:“徐忠廷杀人,与国法背道而驰,不在‘省刑罚’的范围之内。你说呢,姜公子?”
“情有可原,罪无可恕。”姜琬谦谦道,却让听到的人不禁打了寒颤。
尤其是郑景,他不清楚姜琬为何要抛出这句话,置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于死地,难道真就是为了所谓的狗屁正义?
顾玠也极其不解,心疼地望着郑景,心中祈祷那人不要失控。他发现郑景的头上冷汗淋漓,喉间渗出血丝,那人已经失控了。
段简眉头一松,好似找到了知己一般,转向徐忠廷,“情有可原,罪无可恕,放开你手上的人,不可再造次。”
“哈哈哈,那我就找个黄泉路上的伴儿吧。”
说着,他的手腕往下一压——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段简身后的衙役一支飞镖打过来,将将好掠过徐忠廷手里的刀刃,把那短刀打飞出去。
趁他惊愕之际,姜琬从后面扑过去,摁住郑景的肩膀往下一蹲,朝旁边的草丛滚去。
徐忠廷抓了个空,被段简的衙役冲上去,围了个结结实实,不多久,就束手就擒。
“多谢姜公子。”段简拱手,臭着脸对郑景道:“郑公子,你以为本官放了他,你就能全身而退?他既挟持了你,一旦走出苏州,你还有命?”
这种亡命之徒,杀个人如切萝卜,今日不抓住他,到头来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这才是段简不惜一切功夫要抓捕他归案的主要原因之一。
方才郑景投向他的怨恨的眼神,让人非常不爽。
郑景汗颜,道:“在下方才明白过来,多谢段长史救命之恩。”他最近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