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少奕用林伯交给他的路引进了金陵城,五月的金陵城,连早晨都是有些燥热。城门口并没有他的海捕文书,这让他稍微放下心来,只是他也知道,这金陵城中,还是有不少人认识他的,总归是要想个法子隐藏住自己才是。
早晨的阳光,嗮在街上的角落里,一个老乞丐正慵懒的斜靠在那里,翻着破旧的衣服,不时还在自己蓬乱的头发里使劲的挠动着,似乎是隐藏在头发里的跳蚤咬了他,不得不出手与之相斗了。
沈少奕变成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小乞丐,披散的头发,足以将他的整张脸都盖住,脸上还特意用锅底灰兑水抹黑,加上他本就纤瘦的体型,看着完全就是一个吃不饱饭的乞丐了。这些都还好,只是身上那带着一丝酸臭的衣服,让他感觉到有些痛苦,愣是花了半天工夫,这才勉强的适应了下来。
他端着个破碗,就靠在林家对面一家叫“聚福居”的酒家门外,这个老板他当然认识,算是个不错的好人,最少不会赶他走,还在他的碗里倒了半碗饭,里面甚至有两小块肥肉。他识趣的稍稍离酒家的门口远了一些,免得身上的酸臭味熏到进店的客人,只是还是有不少的路人,捂着鼻子绕着他走,一副嫌弃的模样。
这半天时间里,他没有听到任何关于韩林两家出事的消息,也看见不少熟悉的林家人,正常的进进出出,这才将心彻底的放了下去,最少这可以证明,李煜并没有迁怒于韩林两家。正常上朝归来的时间早就过了,林仁肇却是还没有回来,照他的估计,很有可能是去了韩家的草堂了,如今先生不用再教自己念书了,应该也能落个清闲了。
沈少奕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当然知道两位恩师将事情说得那么严重都是为了他好。这七年来,两位恩师都将他视若子侄,那份感情他还是能够完全感觉到的。想到这里,他不禁鼻子有些发酸,强忍着没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便直接用手将碗里的饭菜扒拉进嘴里,这半天没吃饭,还是有些饿的。
绕到街角处,他知道那里有一口共用的水井的。从井里打出一些水来,洗干净了破碗和手,他便在不少街坊邻居好奇,或是不善的目光中,落荒而逃了,他可不想让这些人认出他来。
也是时候去一下周家,探听一下周薇薇的消息了,也不知道周薇薇可是出了皇宫,回到家中了。他慢步走在大街上,向着周家的方向而去,刚刚走过两处街角,远远的就看见两匹高头大马,缓缓而来。
眼泪瞬间滑落,那是林仁肇和林伯,不是他的亲人,却胜似亲人,只是就在眼前,却是不能相见。林伯紧绷着脸,林仁肇的眼神,却是显得有些落寞,明显可以看出,只是十几天的时间,两人都是憔悴了不少。
沈少奕担心自己被认出来了,紧走几步,拐进了一条小巷,默默的看着林仁肇和林伯从自己眼前不远处走了过去。他靠在墙上,足足有一刻钟,泪水早就干了,在他的黑炭脸上,留下了纵横的丘壑。
如果说周家除了周薇薇之外,沈少奕还有他认为可以相信的人,就只有周恒夫妇了,陈氏始终将周薇薇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对沈少奕也是极好。周恒却是在两个月前就去了辽国,周家的生意,主要还是他在照看着,却也不知道回来了没有。
陈氏一直深居简出,是极少出门的,他能找的也就只有周恒了,在周家的门外等了半天,却没见到周恒出来,想来应该是没有这么快回来,让他难免便有些失望了。他在周家门前呆的时间长了,却是不得不换个地方,此刻就坐在周家对面的一处巷子口,却是两个认识的周家家丁,见一个乞丐在周家的门前,硬是将他驱赶开了,若不是他跑得快,差点就挨踢了。
华灯初上,整个周家亮堂堂的,在这条大街上,是属于最显眼的那一块了。门口的气死风灯,也被点了起来,高高的挂着,很快就连大门也在隆隆声中关上了。沈少奕有些失望,只得先行去找住的地方,离周家不远的学宫,倒是个好去处,至少那宽大的屋檐下可以遮风挡雨,在这夏日里,周遭总是有不少的乞丐就宿在那里的,最主要是离周家不远。
很快已是五月下旬了,这半个多月来,沈少奕已经完全像是一个真正的乞丐了,整个人瘦黑了许多,根本不用在故意往脸上抹黑了。这段日子里,一切都极度的平静,好像之前从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一样。
最让沈少奕感到奇怪的是,窅娘竟是没有一丝消息,他也曾去红袖班探过,既没有人谈论窅娘,也没有看到窅娘的出现。姚六曾说过,他是亲眼看着窅娘上了南下的渡船的,照理窅娘应该是进了金陵才对,不可能没有任何的消息的,除非窅娘并没有进金陵城,而是去了别的地方,真的像她信上所说的,找一个富足人家,过一辈子丰衣足食的生活。
在这段日子里,沈少奕已经习惯了在见到林仁肇和韩熙载时,可以面不改色了,也能忍住想要上前相认的冲动了。不是他不想上前相认,而是他牢记着两位恩师的话,也从两位恩师憔悴的眼神中,看出事情并不是那么的简单的。
在周家门前这么多天,没有见到周薇薇,也没有见到陈氏出门,周恒也依然没有回来,只是到了五月二十五这一天,周家突然间就忙碌了起来。沈少奕看着忙碌的人群,才恍然大悟,再过两日,就是周薇薇的生日了,同时也是周母的忌日,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