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晚宴,最终自然是不欢而散了,段胥和因此次的事件而龙颜震怒,不仅执意要取消与西昌国的婚事,连与西昌在贸易上进行的合作都要重新考虑,任凭宋天华磨破嘴皮也无济于事,于是乎宋天华的老脸再也挂不住了,便带着一众人马,连夜回了西昌。
秦少浔与温如卿对段陵暄的做法表示非常不解,叫嚷着段陵暄不够朋友,话不说明白云云,便都要去向段陵暄讨个说法。晏岳晗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心事重重,两人问她是否要一同去时,她摇摇头。
秦少浔与温如卿也不去管她,他们一同朝着净心阁的方向匆匆而去。
此时的高台经过一番搏斗,只剩下一片狼藉,仆婢们在收拾着残局,不敢议论半分。晏岳晗与红雪草草说了几句自己想四处走走,将红雪劝走后,她瞅了个空,从房顶上飞落下来,扫视桌面一眼,拿起一壶尚未开动过的酒,又施展轻功离开了。
拿了酒,晏岳晗一人坐在梵思亭内,扔掉**盖,仰头将酒直接倒进了嘴里,凉丝丝的感觉顺着她的喉管一路向下,她觉得甚至已经凉到了她的心里。她并不善喝酒,也不喜喝酒,但是,这一刻她的心里似乎有着许多种复杂的情感,是这些年来她一直倾尽全力想要压抑,逃避的情感,终于在见到宋柠与薛涵生死离别的那一刻,如同山洪一般从她的内心深处喷涌而出,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淹没。
整壶酒下肚以后,她不停的用左手捶着自己的脑袋,视线也渐渐模糊起来,她觉得自己就要醉了,也不太能记事了,真好,原来醉了就真的什么都能忘记。
可是,眼前的视线虽然越来越模糊,但她脑中的记忆却越来越清晰,回忆如潮水般源源不断地涌进她的脑海中,逼着她不得不重新回到那个她宁愿此生此世都不要回到的地方。
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眉间有着一颗火红的朱砂痣,瞳孔无神,孤身一人站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如同一只提线木偶,麻木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远处的山坡上,有一个身影向她疾冲而来,奔到红衣女子面前后,将她紧紧拥在怀中,那是一位年轻而俊逸非凡的将军,此时发丝凌乱,铠甲上和脸上血迹斑斑,气息因为刚才的奔跑还未完全平复下来,他似乎是刚刚结束一场激烈的战斗,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他紧紧地拥住怀中的女子,就好像他一松开,怀中的人儿就会立刻从他眼前消失一样,他一遍一遍地重复,难掩语中的惊喜:“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红衣女子眼神却有些淡漠疏离,她的左手攀上将军的后背,安抚似的轻拍着,却一言不发,她靠近将军的胸口,静静的倾听着,眉头微皱。如果没有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如此的场景在血淋淋的战场上,应该会成为唯一温馨的一幕。
就在此时,女子的右手突然掏出一把匕首,用力推开将军,并将它狠狠地插进了他的胸膛!
将军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惊愕,转而又被柔情代替,他轻轻地握住了她握着那把匕首的手,将她再次拥入怀中,比之前更温柔地,他低下头轻吻着她额前的碎发,柔声问道:“怎么了?你的手有些凉,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还在生我的气?怪我不让你出来……是我的错……我以后什么……什么都听你的,跟我回家好不好……”
将军的声音随着鲜血的流淌变得越来越微弱,可是拥着女子的力道却未减半分。
女子木然地靠在将军的胸前,缓缓说道:
“我想要荣华富贵。”
“……我娶你。”
“我不想再受人欺负。”
“……我护你。”
“我想要游遍天下。”
“……我陪你。”
“可这些都不是我的。”
“……我是你的。”
将军的手终于无力地松开,缓缓跪倒在地,苍白的脸色让他再也说不出更多:“到底……要怎样……”
“是我厌倦了。我不想再过看人脸色的日子,我要让所有看不起我的人都得到应有的报复。”红衣女子的声音,就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她低下头,指着将军道:“而你,就是代价。”
“哈哈哈哈——”将军狠狠地咳了几声,抬头看着居高临下注视着自己女子,中魔似的大笑起来,“原来……噗——”话未说完,便猛的吐出一口殷红的鲜血,鲜血溅上她的衣裙,虽与她的红裙融合在一起,却是更为鲜艳,刺目。
那天的晚霞和着血迹,还有那梦魇一般的笑声,充满了晏岳晗的整个梦境,酒壶跌碎的声音让她猛地惊醒过来,才发觉自己的脸上早已是一片冰凉。她擦了擦脸,苦笑,原来有些事情,终究是忘不掉,也逃不了的。
此时的晏岳晗依旧有一些醉意,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晃了晃脑袋,扶着柱子缓缓起身,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今天喝的实在有些多,她必须得小心一些,免得掉进湖里。
走着走着,晏岳晗隐约看见前方有一个的身影缓缓向她走来,她也摇摇晃晃地走向他,走近后,她似乎能清楚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味道,还和着一点酒香,那清香的味道就像是春日里的青草,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几乎是没有过多地思考,她便向那个身影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扑进了他的怀里。
“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错了……真的是我错了……”晏岳晗紧紧的抱住眼前的人,眼泪像一颗颗珍珠一般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