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正月,年就过完了。
若是在大同,这会儿的天,冰面早已经软了,四处也冒出了嫩嫩的绿芽。光秃秃的树木逐渐开始褪去乌色,一切都彰显着春天到了。
然而,在这里,却丝毫没有动静。到处还是一片大雪茫茫,孩子们裹着厚厚的皮袄,东家西家串门去。你家抓把糖果,我家塞点瓜子就是最幸福的事了。巧手的男人们给自家的娃娃都打了一个简易的
小车好让孩子们多一项冰上的活动。
可大人们却不能再在家里猫冬了,男人们穿上厚厚的皮袄,或者是扛起锄头下地,也有家里是猎户的,拿着土枪直接进了山。
女人们也开始打扫屋子,或者是缝缝补补,一切都井然有序。
除了一个例外。脱了一个年,二婶子那边终于来回复了,那魏宝来果真如他所说,在家乡时候就是个唯唯诺诺怕媳妇的汉子。方慧慧有前科,直接给抓了起来,魏宝来则被打回原籍
,勒令不许在流窜。
这件事,终于画上了句号。
每个人的心中都松了口气,大家又恢复了往日有说有笑的日子。
薄薄的窗户纸,将寒气给隔绝在了外头。暖阳透过它直接照进来,晒的人疲懒懒的。
魏三娘坐在屋子里面,手上的活不停眼看着嫣儿就要周岁了,按照老家的风俗,是要给孩子带一个银镯子压一压的。
可这种地方,银子是稀罕物。她手头也没有多少活钱,即便如此,没有了镯子,也要给孩子打一个络子。
她手巧,没一会儿,一个漂亮的五彩络子便从指间灵活的诞生了。
“哎呀,这可真好看!“
翠儿捏着络子,欣喜万分:“这东西我在镇上瞧过,那都是富户家的闺女,腰上才挂一个呢。没想到灵玉你还有这个手艺,你可真是太能了。”
魏三娘笑了笑,整理了一下手头剩余的彩线:“回头我也给你打一个。”
“我可不要!”
翠儿直摆手:“多好的东西啊,给我带实在是糟践了。不过灵玉,你有这个手艺,可以没事打了拿去镇上卖。这样往后你跟嫣儿不愁过不上好日子。”
魏三娘眼神一暗:“不了,光是酿酒的事我都忙不过来了,再说,去镇上远,我这腿”
翠儿一拍脑门,咋把这事给忘了。
和煦的阳光打在她的侧颜上,柔柔的氲成一个光圈,那长睫跟把小扇子似的忽闪忽闪,高高的鼻子和小巧的嘴巴。别提多好看了。
可这么好看的女人,偏偏是个跛子。
饶是如此,也比她见过的女人都要好看。翠儿劝说:“咱们村里面有猎户,但凡猎了东西,都要去镇子上换。你若是放心,就把络子给我男人,我叫他一并给你卖了去。你们孤儿寡母的,过日子手里总是要多
几个钱不是?再说了,你实心眼,卖的酒也贱,这咱们村子都知道。但凡你说要帮忙,哪个不肯拉把手。”
魏三娘眼睛有些湿润,还是觉得为难。不过翠儿却一拍巴掌:“就这么定了,等我男人这次出山指定要进城。你快说说都需要个啥,我叫虎子爹去给你买。”
说罢,抽了一个粗柳条出来,没成想是个没磨好的篾片,一下子就扎了手。
“哎哟!”
翠儿狠狠的捂住手,疼的滋溜一声。连忙站起来去拿醋浇了上去,随后抓了把土,狠狠的揉着让它止血。
“没事。”
见魏三娘吓着了,翠儿连忙解释:“篾片就是这样,没打磨好没留神就叫刺给拉手了。不过都是小伤,明儿就能再编了。”
“伤口这么深,能行吗?”魏三娘有些担忧:“要不,还是歇几天吧。”
“不能歇。”翠儿说话间也不识闲,将地上的篾片用另一只手拿着,在一旁的磨石上磨着:“这个年过了个把月,家里的余钱也都花差不多了。得干活了,你也别大惊小怪,这算不
得啥。周围几个村子里面哪个女人不是这样,还有光景差的得下地呢,咱已经算是不错了。”
看着她笑眯眯的脸和眉间的满足,魏三娘觉得心里胀胀的。
她何德何能,这一路虽然说有坎坷,可是遇到的大多都是像翠儿这样的好人。
突然,她心中一动。
“翠儿,这络子,你说在镇上真有人买吗?”
“咋没有!”翠儿怕她不相信,拍着胸脯保证:“咱镇上别看地方小,可有钱人也多。还有吃惯粮的老爷,各个手里都有闲钱,也乐意给夫人小姐们打扮。这络子还是个时兴的玩意
儿呢,只要你编,不愁没人买,就怕到时候,供不应求呢。”
魏三娘一听,心里顿时定下来了。
“翠儿。”
她抓住翠儿磨篾片的手腕,眼睛里面闪耀着希冀的光芒:“你去把邻舍的妇人都叫过来,我教你们打络子吧。”
“啥?”
这下,换翠儿傻眼了。
魏三娘要教大家打络子的事,在整个村子里面都轰动了。里正娘子颤颤巍巍的过来,含着眼泪,替全村的女人都谢她。也有一些脑筋不开化的,见这花里胡哨的玩意儿居然要卖十五文钱一个,不能吃不能喝的,谁能花钱买
这个?
特别是在知道五彩丝线居然要五文钱的时候,顿时一半人都打了退堂鼓。
“灵玉,你不用管管她们,那都是一群没远见的。”翠儿气鼓鼓的安慰着好友:“一个个都是只想吃不愿屙的东西,回头见咱们赚了钱又该眼红了。活该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