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改头换面,大换血,让司均久久都没有动一下。

他在努力寻找回家的感觉,他在为即将见到父亲做准备。

到时他该有什么样的反应?

是怨恨?或沉默?

种种情绪纠缠着他,教他寸步难行,直到助理忍不住对他提醒。

司总,我们快去吧,医生说,老人可能快要等不及了。

老人突发脑溢血,助理将他送往医院就通知了上司,可等来的结果,却是医生也回天乏术。

于是他又把老人家带回来,等着他们父子见面的最后一刻。

而且他没忍心说,见面恐怕也无用,老人家现在神志不清,根本谁都认不得。

他只盼,如果父子相认还有回光返照的机会,至少老人死也瞑目……

司均直到吸完一支烟才行动。

“带路。”

助理立即走在前面,司均跟着他,最后才是司机。

他的家,距离村口并不远。

当助理在一间砖瓦房前停下,干净一新的小院,两只黄狗“汪汪”的叫唤。

屋里,有村长也有老乡。

见到司均,他们都不敢去认。

因为男人光鲜的衣着,和沉稳的气势,怎么也联想不到当年孤苦伶仃连一顿饭都吃不饱的少年。

他曾经捡过垃圾,靠百家饭度日,十里八村的村民几乎都认识他!

现在,他们是认都不敢认。

只有村长,见过一些大世面大人物,敢上前去说两句。

“司均吗?你就是当年的司均?”村长瞪着眼,语气不敢置信。

司均淡定的进门,眼睛却盯在床上,看着奄奄一息的老人,点头,“恩”一声。

“快,快去看看你爸。”村长激动,说着这话,还能想起当年,小男孩在村口,说的那些稚嫩的言语。

“我爸爸妈妈一定会回来接我!”

村长一遍遍告诉他回不来了,他们都组成了新家,可他就是不信!

谁想领他都领不走。

就连当初被那位先生收留,也是他们一起撒谎,说带他去找爸妈……

后来再无音讯。

直到有一年,老人独自回乡支教,说起那些过往,才想起要寻找这个曾经被他遗弃的孩子。

可那时天大地大,他后悔,想要再找已经找不到了。

司均向前走了两步。

看清眼前,孱弱的老人,半闭着眼,颤颤巍巍的呼吸。

苟延残喘。

不为过。

司均难以忽略心中酸涩,竟微笑着。

问他:“你后悔了吗?”

抛下我,独自一人尝受世间苦楚,我曾以为人活在世,就是为了经历种种磨难,直到他我发现世间美好,才不辜负此生为人。

然后现实教会了我……

凡是美好的东西,都带了毒。

你是否也在历尽千帆之后恍然大悟?

发现自己卑贱的灵魂实在无法改变?

所以才回来,拾起过去,也想起我。

现在你看,我们父子终于团聚,却马上阴阳相隔,我仿佛在你的身上看见了自己。

是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都认不出?

司均蹲下身体,用手握住他的手,指尖触摸到的,都是岁月雕琢的老茧。

“他在做什么工作?”他问道,声音因为动容,带着一丝忧伤。

“教师,在乡里的小学教画画,偶尔也接些手工活,说是给你攒钱,娶媳妇儿。”村长说道,不知从哪翻出一本存折递给他。

司均接过来,看见上面印着的六位数字,怅然矢笑。

钱,曾经他最渴望的东西,没有的时候他疯狂渴望。

等他真的有了,又一度对它们产生厌恶。

满身铜臭的味道,很难闻。

他不喜欢。

可他自己,就是满身铜臭。

司均握着存折目不转睛的看着老人,没有再说话。

村长以为他是因外人在场不方便说,带着一众人走了。

但是直到老人咽气,司均也没有再动,所谓父子相见,实际上父亲并没有看见儿子一眼,也未曾开口说上一句话……

司均起身,来到窗边看见清晨的天空蒙蒙亮,看见有模糊的人影,现在院子里。

一大一小,他们在念一首诗——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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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态提示:006、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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